胡清心中一沉,觉得有什么超出了预料。杨知州从来不曾这样跟他说过话,更何况还是在皇上面前。有什么东西是他忽视的?还是有什么是被他遗忘的?胡清来不及思考,垂首对杨知州拜下去,道,“大人说得对,是学生的错。”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过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既然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杨知州深深看了胡清一眼,话中有话的说完,朝皇上拱手道,“皇上,是臣眼拙,竟将庸才看做良将,臣有罪,请皇上责罚。”说着,便跪了下去。
本朝律法规定,但凡被举荐的人有了过失,举荐的人也要承担一定责任。杨知州便是为此告罪。
等杨知州跪在地上,皇上还未说话,就听旁边平王开口道,“原本让杨知州来问询此事,本王还有些不痛快,只不过杨知州知人善任,就算受累也要举荐贤才,已经是我朝之福,令本王敬佩才没有驳皇上的意见。如今看来,能让杨知州做出这种宁愿自身受罚也要告胡知县的事情来,足以证明胡知县人品。皇上,孔子为圣人,看人也有走眼时,更何况吾等凡人?杨知州之过,可免;胡知县之过,必罚。”
“的确。”皇上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褫夺胡清代知州的身份,仍保其七品知县的职位留待查看。”
如果此刻胡清再看不出杨知州与平王狼狈为奸的事情来,那胡清也就是蠢人一个了。不过这件事虽然出乎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古往今来,哪个贪财的没有点桃色信息,哪个好色的没有钱财支持?与其说是两类人,不如说是一人两面,但看哪个占主场。胡清自知这次是入了别人的圈套,他仍是自持镇定,没有半点慌张失措。
平王三言两语将事情告诉了杨知州,事情很快转入正轨,杨知州拈须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臣本该避嫌,但皇上赏识臣,臣也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他摆正面孔,让人将张婆子带到外面,吩咐衙役将张婆子看好,不许有人探视也不许别人接近,打算稍后亲自询问。还着人记录两者所言,看两人对答可有不符之处。杨知州从两人在何时何地因为什么原因相见,到张婆子如何做出刘御厨早已失传的秘方为终,将事情都问了一遍,那边刚刚问完,两张供词已经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拿过两张纸,对比两人所言,竟无一句不是相同。无论是认识时间,地址,还是原因所求,皆是一样,没有半点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来到上元县后,张婆子研究出了刘御厨家祖传豆腐的秘方,却没有告知胡清。不过张婆子的理由也充分,不过是想要当做安身立命的手艺,打算五年契约一过,就自己开家小店,用这豆腐来撑场子。
余姨娘不信,叫嚣着不可能。她观察张婆子已经很长时间了,也多方打听她的来历以及和胡清的关系,根本不像两人所说的那样,落魄被胡清看到,因为有一手做豆腐的绝技与胡府签了卖身契。假的,全是假的,他们说的全是假的。
余姨娘不可置信的大喊,平王听得心内烦躁无比,朝门外喊陆风,“陆小六,把她给本王拉出去!堵上嘴巴,砍了双脚,对,砍了双脚!本王生平最恨吃里扒外的人,砍了她的双脚让她再也爬不到外面去!”
陆风领命进来,余姨娘惊恐之下也不大喊了,只是瞪着眼睛看向平王,喃喃开口,“怎么,怎么能这样?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陷害……啊……”
陆风自然不能让余姨娘剩下的话说出来,拔出长剑指向余姨娘的额头。余姨娘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若是此时被带出去,不过是失去两条腿,但是把话说出来,她可能,不,是一定会当场毙命。余姨娘闭上眼,认命的被陆风给推搡了出去。
与虎谋皮,下场可想而知。
平王知道自己计谋失败,心内烦躁,却也不想对胡清道歉。皇上自然也懒看得出来,他哈哈大笑两声出来打圆场,“看来胡知县果真是被冤枉的。朕早就知道如此,才会让杨知州来质问此事。与其被人指指点点,不如正大光明用事实来说话,很好很好,这下再也不会有人质疑胡知县的忠心了。皇叔,你说是不是?”
平王知道皇上是给自己搭台阶,也顺着坡下驴道,“甚是。”便再无他话。
皇上的脸有些僵硬,对胡清没有说话来缓和表示不满。胡清微不可察的叹出一口气,他总以为皇上虽然好佛,必是慈悲为怀之人,即便做的过了,也没有什么坏处。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错了,而且大错特错。自私多疑好杀戮,偏偏还追求光风霁月君子端方,不听别人意见,好奢侈,各种寺庙劳民伤财,别人一不和他意,便生出杀心。据说上个礼部尚书就是因此而亡,当时胡清还不相信,此刻却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