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沉吟:“他们乌龟,到底是公的下蛋,还是母的下蛋?”
这种狗屁师父的话当然没什么好听的,在柳七被抓走的第二天,婵九就跑了出来。
不过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她觉得师父有些话说的没错,比如注意安全。
她收敛了不由衷的笑容,望着自己白得几乎透明的指尖,皱起眉头:这么说她离死期只剩两个时辰?
肚子里空落落的,将近三天没有吸过一口人的精气了。现在还有谁能来救她?
寒冬腊月,连日大雪,连乞丐都躲在城中烤火,更别提荒郊野外会出现大活人了。刚才那人是他从坟地里抓出来的盗墓贼,人家是特地挑了这种天气出来作案,否则哪有这么巧。
“可惜也没有吃着。”她懊恼道,“活人没有,活狗也好啊!”
敌人就在门外,她可以变成狐狸在土地庙的墙根上挖个洞逃走,但那样代价太大。
首先,人狐之间幻化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她变回原形后,即使不死在当场,往后的十年也不可能再变回来。
其次,对方已经围了她三天,以人形都逃不掉,何况打回原形。
婵九把内丹含在口中,感觉那粒小球和身体一样冰凉。
硬拼自然是不行的,等死也不可取,所以只能求饶。
对方大有来头,或许能高抬贵手,只夺去她百年修行的功力,放她一条小命回山。
她吞下内丹,揉着肚子想:好死不如赖活着,狐妖的面子一文不值,出去磕头吧。
打定主意,她坐直身体,撩起散落在眼前的发丝,随手捡起一根稻草,用手指梳理长发,在脑后胡乱扎了一根辫子。
狐狸化为人形后普遍貌美,婵九也不例外,她梳发时微低着头,睫毛在冰玉般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只可惜她师父是柳七,师父邋遢,徒弟也不讲究。别的女狐狸穿金戴银的,她连一支稍好些的簪子都没有。
婵九从蒲团上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挪到土地庙的破门前,隔着门坎倒头就拜,说:“仙长饶命!仙长饶命!”
原本坐在庙门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屋檐上,婵九也不敢抬头看他是胖是瘦,是扁是圆,装模作样磕了几个头。
对方站在屋檐上,轻得就像羽毛落地,悠悠荡荡,明明觉得要飘走了,实际上却好好地站着。
那是个矫健颀长的青年,穿着朴素的黑色衣袍,腰悬玉牌,背着剑,戴着竹斗笠,斗笠和肩膀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听到婵九说话,他没有丝毫反应。
婵九趴在门框后面,小声问:“请问仙长是哪座名山、哪处仙洞修行?”
青年睁开眼睛,可以看出他瞳色较浅,甚至有些微微的发蓝。
为显示诚意,婵九自报家门:“我姓婵,行九,来自……”
青年打断他:“三日来我见你忽男忽女,你应该是狐妖吧?”
婵九说:“仙长,我那不是忽男忽女啦,你不明白。我来自……”
青年又问:“你一连三日没有吸到凡人的精气,是否快死了?”
“……”婵九说。
青年说:“既然你快死了,那就安安静静地等着,不要多说废话,不要逼我出手。因为你自己去死,死后魂魄尚在,还能转世轮回;若死在我的剑下,便只有灰飞烟灭了。”
“仙长,事实上我还剩一个多时辰。”婵九忍着怒气解释,“您要是等不及,可以进庙来抓我,被人打死总比饿死好,是吧?”
青年说:“你庙里有咒法,我进不去。”
他说得倒也没错,只不过咒法不是婵九布的,而是神灵的手笔。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灵谁也说不清楚,可能有,因为神即道,道就是神。
不管是妖,还是仙,或是魔,甚至凡人,最想参悟透的就是天地间的大道,修炼一辈子也只是为了窥见一点道法真谛。
世上也可能没有神,毕竟谁都没见过。凡人臆造了许多通天彻地的神灵,可惜没有一个真正存在。
但有一个神迹是确定的,妖怪们一般把它称作“天保灵障”。
以秦岭为界,天下有南北两个“天保灵障”。
连各山各洞的妖怪老祖都说不清灵障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作为避难所,灵障是老天的慈悲心,只有修行不满二百年的小妖们才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