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抱剑坐在青瓦上,仰望着空中的皎月,眼前的月亮渐渐幻化成了一双眼睛。
他活的这二十年里,所见之人下到街边乞丐上到九霄天子,没有一位会像她那样郑重地对他行礼。
作为掌权者手中的一把利刃,他早已习惯将尊严丢在地上被他人践踏,因而她的尊重,让他感到惶恐。
惶恐的同时杂糅着几丝莫名的情绪,她是宰相的掌上明珠,犹如天山上的雪莲一样圣洁;他却犹如臭水沟里的烂泥,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臭。
若不是这次任务出了意外,两人根本就不会产生交集。
饭后一家人坐在凉亭闲谈家常。
江夫人瞧着院里检查儿子文课的丈夫,对身边坐得端正的江月说:“月儿,明日你可想与我去国安寺上香祈福?”
江月微怔:“母亲往日从不去礼佛,怎么今日突然想去上香祈福?”
江夫人轻叹,脸上多了几分忧愁:“你父亲近日总做噩梦,柳大夫瞧也没瞧出个名堂,我就想着去拜拜佛,兴许管用呢!”
江月望着院中神色严肃正批评弟弟功课的江安,心下沉吟,父亲,他还在因刺客闯入府中的事而烦忧吗?
月亮挂坠在天空之中,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江月在紫香的陪伴下来到父亲书房外,轻叩门板。
听到敲门声,江安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他以为是江夫人不忍他累神所以来催他回去休息。
因而当他放下手中书籍起身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江月,愣了一下。
“女儿有事情想与父亲说。”江月仰着头小声道。
“进来吧。”江安让开门,转身走到书案前饮了口水,开口道:“月儿有何事要说啊。”
江月轻阖上门,转身望着江安,眼神清澈:“父亲可还在为刺客一事而烦心?”
江安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睛,心中一叹,他这个女儿心思太过聪慧,有时候聪明的让人害怕,还好,还好她心思纯净并无害人之心。
江月走近温声安抚道:“爹爹莫怕,那刺客已经离去,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不会牵连到爹爹。”
至于柳大夫,她会让他闭紧嘴的。
江安眉心紧锁,目光紧盯着女儿:“你如何知道他已离去?”
“女儿没有听爹爹的话,又重新打开了密道将人放了出来,”江月握紧江安微颤的双手,柔声安抚道:“父亲不必怕,他不会来灭口的,当日他没有杀女儿灭口,犯不着今后来杀女儿。”
她没有告诉父亲,密道有另外的出口,她不想父亲再为这些事而伤神。
江安猛地挣脱女儿的手,眼里翻滚着汹涌的怒意,胸膛因气愤而上下剧烈起伏,压着声音怒道:“你见过他?!你还开了密道把人放出来了!那人是平常百姓吗,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你怎么可以拿性命开玩笑?”
江月心口一堵,眼中浮起浅浅的泪花:“父亲……”
江安挥手止住她的话语,神色肃穆:“为父知道你心思聪慧,枫儿尚不及你三分之一,可是月儿,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对方却是一人杀了数百护卫的人。”
“若是你没了,你叫我、叫你母亲怎么办?”
江安俯下身按着她单薄的双肩,双掌微微用力:“我和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是我们的心肝,我们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你遭受一丝的伤害!月儿,答应父亲,以后不要再随便拿性命去冒险,好吗?”
豆大的泪珠溢出眼眶,从娇嫩的脸上滑落,江月望着父亲黑沉的眼睛,点点头。
回到房间,江月坐在床头默默抹眼泪。
叩叩叩,木窗被人轻轻叩响。
叩叩叩,敲响声再次响起。
我姓江名月
江月用手绢抹去眼泪,深呼吸几次稳住情绪后,起身推开窗。
“哇!”突然从窗户底下凑出个脑袋,带着老虎獠牙面具,看着忒吓人。
江月也确实被吓了一跳,心脏砰砰地跳犹如捶鼓一般响,呼吸不稳地怒瞪着面前的人。
江枫摘下面具,笑呵呵地道:“我新买的面具怎么样?吓不吓人?”
“你不睡觉,跑我这来干什么?”江月没好气地转身坐到梳妆台前,拆卸头上的绢花。
江枫趴在窗栏上,歪头看着她:“听说父亲骂你了?你刚刚是不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