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左塞到一半,发现我和大右都在看他,他踌躇了一下,便把刚刚塞进去的书又都拿了出来。大右摆手表现了慷慨大度:“放在那里吧,没事儿,方正我们也用不到。”小左再次踌躇,最终将那些书塞进柜子,细若蚊丝的说了句谢谢。大右受用的说:“嘿,不客气,那谁谁不是说过吗,书看过就忘,但适合收藏,以后你就当这是你的收藏地吧。对了,这是谁说的?”我苦思冥想不得结果,小左轻轻地说:“是史铁生说的吧,原句是:我什么也没忘,但有些事适合收藏……”小左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给了大右难堪。但大右的厚脸皮是入木三分的刻刀都刺不透的,大右信口雌黄:“对对,没错就是李铁生,其实我也是个爱看书的人,不光中国文学,包括什么莫泊桑的《胭脂扣》啊,雨果的《悲伤世界》啊我都看过,”信口雌黄升华为天花乱坠“我最喜欢的还是《悲伤世界》,那里边的那个敲钟人冉阿让让我记忆犹新……”我听得连连摆手,说:“你别听他瞎吹,其实他说的那两本书都是我写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就是这件小事打破了我们之间的一些隔阂,就是从这件小事之后,小左才开始了和我们的真正交流。我也认识了这个孤僻的朋友,我也发现了他身上普通人不曾拥有的思想,或是刻板,或是前卫,都在一天一天中清晰又模糊。那第一批书,自从放置在柜子中就没动过,即使我和大右有时无聊翻书去看,也会忽略那几本名字都显得晦涩难懂的书,直到后来,它们都被一堆火焰焚烧殆尽。
☆、第九章演讲
从回忆中抽出就如同拔出陷入泥地里的脚,不能除净脚上的污秽。立秋还有些时候,按理说这段时间本该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段,可是经过那场大雨之后,夏天被剥去了一层外衣,漏出瘦弱的身躯支撑不了的炎热。但此时的放映厅中两百多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使得整个放映厅中都在升温。身上的毛孔渗出的汗液不多,无法凝结成珠,全部摊在皮肤上蒙上薄薄的一层。我感觉有些焦躁,这并不是温度所带给我的,而是台上的小左。
小左站在台上把手足无措表现的淋漓尽致,许久都不开口,他沉重的喘着气,满脸通红。放映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注意着台上,虽然之前上台的演讲者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紧张,可是那些紧张在观众看来倒也自然。但小左的紧张太过明显,以至于那些紧张扩散给了每一个人。空气中宁静变得诡异尴尬,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被无形放大,我尽量把自己的呼吸控制在安静的范畴,心在喉咙处紧紧拽着。
我开始后悔要把小左推向这样境地,但我也更希望看到他站到台上面不改色的表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性格,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你把他往你认为好的方向去推,不一定能让他变得好,就好比你是团烟花,你向往火焰,而他是块生肉,你把他推向了烧烤架。此时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是演讲的名次还是奖金,我只希望快点结束,就算此时的小左跑掉了,我也不会去怪罪他了。
小左没有跑,不知道是不是忘了跑。此时的他双手放在桌子上紧握着,神情煎熬,但我发现他似乎在慢慢调整着呼吸。没过多时,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一直用力耸着的双肩塌了下来,不是颓然,倒像是放松。我也多少有了点安慰,心也顺着食道滑进肚里,大右感叹:“唉呀妈呀!”
小左抬起头,我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神情,平淡中竟然带着些狂妄。他从左往右,依次的将在场的人打量了一遍。接着他拿起桌子上的那份演讲稿,我以为他要开始演讲,可是他没有,他把那张稿子对折了两次,然后装进了口袋。他面向眼前的两百多人,突然间坦然自若,接着轻轻一笑。
那种笑,我只在他脸上见过两次,这是第一次。那种笑,像是一位老猎人看到了自己的猎物在缓缓走进自己的陷阱;那种笑,像是水手看到了面前的惊涛骇浪所展现的超然和平静;那种笑,又像是一块冰被摔碎时瞬间展现的绚丽和华美。燕子南飞寻找着温暖,麻雀仍然屹立枝头迎接着寒冷。
小左的演讲开始了:
“你们认同灵魂这种说法吗?
或者说灵魂这种东西太玄学,那么我们换一个现实点的说法,思想。每个人都有意识,每个人都有思想。或好或坏,或大或小,都盛装载我们的肉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