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夜接过了她手里的花浇,皱眉道:“你昨日怎么答应我的?天一亮便忘了?”
温亦欢扶着他的手怨声载道:“浇花也不可以吗?道长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真是讨厌!”
二人说话间,青岚山派的三位弟子正渐渐靠近,宁子夜微一侧头便看到了他的三位同门正背剑而来,三人神色奇异,似乎从没有见到过如此接地气的青岚山派二公子。宁子夜与温亦欢将三人迎进了屋内,木屋虽小,但也有三间。次间是二人的卧室,透过珠帘,能看见宁子夜悬挂在床头的青衣。
宁子衿接过温亦欢为他倒的水,温声道:“近来一切可好?”
宁子夜眼中滑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颔首道:“一切都好。”
宁子衿喝了口水,悄悄打量了一眼他家师弟,总觉得子夜有些不对劲,虽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一双黑眸下分明压抑着喜悦。他不由微觉费解,不知什么事能令他这位冷漠的师弟如此高兴?他下意识看向了温亦欢,却见她正扶着腰,眼中的笑意与子夜如出一辙。
见有些冷场,宁子清忙道:“那就好,师尊见你们许久不回去了,让我们来瞧瞧。说来疏凌和清川快参加试剑大会了,师兄若得闲,不如回去指导他们一二。”
时间当真如流水般来了又去,转眼间已过了十载春秋。青岚山派的小辈们也陆续出师了。
宁子夜却道:“不如让他们来,近段日子我都不会离开亦……云岭村。”
宁子清哽住了,看着脸色微红的温亦欢,再看看他家师兄,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须臾,温亦欢打破沉默道:“时辰不早了,不如留下吃饭吧?我去准备。”说着便闪身进了后厨,临走前还瞪了一眼宁子夜,示意他不要跟来。
见温亦欢一走,宁子垣便直言道:“师兄,我觉得你们有些不对劲啊。可是发生了什么?”
宁子清啧了一声,埋怨道:“三师兄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是夫妻二人,哪能事事都与你说……”
她话还未说完,宁子夜便说道:“无甚,只是亦欢有了身孕,我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云岭村。”
“……”
“……”
“……”
静默片刻后,三人在心中齐齐喝道:他家二师兄/二师弟要做爹了?!不怪他们如此惊讶,宁子夜素来一幅冷漠淡然,青衣飘逸的模样,一双拿惯了剑的手,实在难以想象抱着呱呱啼哭的婴儿时会是什么样子、什么表情。
宁子衿磕磕碰碰道:“这、这是好事啊。只是这山间虽民风淳朴,景色宜人,但到底与世隔绝多有不便,不如你带着亦欢回青岚山派修养?”
宁子夜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了,此处对我二人意义非凡,我们想要孩子出生在云岭村。凌平道长也经常会来看她,没有什么不便的。”四人再无话可说,一想到几个月后他们就要当师伯和师叔了,心里当真五味杂陈。
用过饭后青岚山派的三位闲闲坐在庭院中无所事事,远处温亦欢正逗着隔壁李婶家的白胖团子顽,宁子夜眉宇含笑,正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人前冷漠的面容此时犹如春风拂面。三人突然明白了为何他喜欢住在云岭村。除去此地对他二人有着非凡的意义,在这里,子夜不再是青岚山派端方自持、修为绝伦的宁二公子,而是一名普通的丈夫,每日过着俗世生活,静待着爱妻腹中的胎儿的来临。
宁子夜是同辈中最早成婚的,与温亦欢的感情也已长达数十年,如今二人平静的生活,当真来之不易。宁子清看着二人,忽然眼眶一热,忙低头拭泪。
宁子衿知道她的心结,本想当作没看见让她自己平复,但到底是心疼,他叹息道:“师妹你……唉……”
宁子清握紧了乾坤袖中的雪消剑,哽咽道:“师兄,我羡慕二师兄与亦欢。他们虽然前半生坎坷,但老天到底给了他们一辈子来相守。”
宁子衿满脸疼惜,却不知该如何劝她,“师妹,他已走了十年了。你不可再钻牛角尖了。”
宁子清低着头,眼泪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是,他已走了十年了,昔日的持剑白衣少年,早已化作了一座剑冢,荒草凄凉。
宁子垣看了一眼远处相对而立的二人,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一双浅淡的眸子中隐隐透着怀念与感伤。他转过了头,看了一会儿起伏变幻的皑皑山岚,须臾,温声道:“师妹,年少时的感情固然难忘。可你,也不要忽略了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