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远仰起脖子瞧了一眼:“是。”
室内人散尽,江玄之凝视着蓝羽的画像,凝神思索,寻梦见他沉默不语,宽慰道:“凭这些证词,大致可以摘去蓝羽的嫌疑了。”
“如何摘去?”
寻梦当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石金所言,黑衣人蒙着脸,还穿着夜行衣,而付远所见,蓝羽穿着墨色曲裾,并未蒙面,说明他们所见之人不同。”
“你凭一件衣衫就断定蓝羽无罪了?或许他进别院后,换了衣衫呢?”
寻梦忙争辩道:“当然不仅仅是衣衫,蓝羽若是凶手,杀人之后为何要逗留呢?而且,凭他的功力,即便被付远撞见,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灭口,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逗留或许另有企图呢?他不灭口又或许是故意为之呢?”
寻梦一噎,顿觉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没好气道:“他是你的下属,连你都不信他,我还替他分辩什么?”
江玄之冷静道:“正因为我信任他,所以更要排除各种可能性,审案最忌感情用事。案情未清,他既出现在案发地,自然有脱不开的嫌疑。”
按常理推断,石金所见的黑衣人并不是蓝羽,但蓝羽在华廷的案发现场被发现,摘不掉嫌疑。纵然他信任下属,但蓝羽现在不知所踪,他无法判断其中原委,这条线索是断了。
张相如急匆匆走进室内:“子墨,石金和付远的讯息已经打探清楚了。”
“恩。”江玄之放下布帛,抬眸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张相如便将他所查之事,一一道来:“石金自小父母双亡,十岁开始便混迹街市,结识了一帮不务正业的人,生平好赌,时常流连杨柳舞坊,可惜手气不佳,欠了舞坊一屁股债,但近日,他却忽然阔绰了起来。”
江玄之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可知发生了何事?”
“发生何事倒是不知,但他频频出入邓垣的住处。”
寻梦插话道:“太守少府丞邓垣?”
“不错。”张相如继续道,“太守府官吏大多都配给住处,但邓垣的母亲卧病在床,韩太守便允他每日回家。他家在东街,与石金家相邻,两人平日并无往来,可近来却好似忽然熟络起来了。”
“这其中必有隐情。”江玄之道,“付远呢?”
“付远本是冯都尉手下的狱吏,因能力出众而得到韩太守的赏识,将其调为太守府吏。父母皆是农户,家中有个妹妹,正是豆蔻年华。”
“付远看似身家清白,暂且放一放吧。”江玄之沉吟道,“我们先去邓少府丞家坐坐。”
东街,残旧的小院里,绿草渐衰,竹架上晾着几件衣衫,衣摆处水珠汇集滴落,留下一滩水迹。一个娇小的女子蹲在门前,缓缓扇着药炉子,院中一阵药香弥散。
江玄之彬彬有礼道:“敢问姑子,邓少府丞在吗?”
寻梦一脸鄙夷,今日并非休沐日,邓垣自然不在家,而他们也是故意挑此良机上门,这江玄之看似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却演得一手好戏。
那女子见来人衣着华贵,谈吐不凡,面带惊惶道:“邓郎君去府衙了。”
她的局促紧张落在江玄之眼中,他以柔和清雅的嗓音解释道:“姑子不必紧张,我们是邓少府丞的好友,听闻邓母病重,顺道过来探望。”
“这……”女子犹豫道,“夫人正在午憩,怕是……”
江玄之善解人意道:“无妨,不知夫人患的何病?”
“是……”女子的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袖,紧张道,“消渴症。”
邓垣不在,院中只剩女人,江玄之不便久留,稍加宽慰几句,便告辞了。刚踏出院子,寻梦便道:“你为何不多问问那女子?我看她神色慌张,怕是藏了秘密。”
“你倒是敏锐。”江玄之那黑珍珠般的眼眸璀璨晶亮,仿佛暗藏了一抹了然,“我本想查探邓垣的居室,找找蛛丝马迹,可惜未能入内,这些事只能交给长卿,让他去旁敲侧击查探了。”
寻梦随口道:“你使唤他,倒是得心应手的。”
江玄之轻笑,剖析道:“他行事稳重,能力颇佳,唯一的短处便是不善言辞,但这不善言辞并不是不能言辞,而是他说话直来直往,不懂变通,曾经得罪过不少人。他自己又认知到这个短处,越发缄默,久而久之,性情也越发含蓄内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