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缓了脚步,将她扶坐在一棵树旁,见她唇白如雪,双目微阖,气若游丝,右手臂的衣衫被晕成墨红色花朵,妖艳而刺目,那匕首竟然有毒?当务之急是要迫毒止血,可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没有时间处理伤口,迅速取出一个白瓷瓶,喂她吃了解毒丸。
那五个黑衣人终于赶了上来,江玄之提刀站了起来,寒声道:“何必苦苦相逼呢?”
自习武以来,他只伤人,从未杀过人,可今日……他眸光一凌,杀意毕现。
高手过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仁慈,何况,寻无影的伤不能拖,他必须速战速决。
寻梦撑开眼帘,迷迷糊糊瞧着远处,长风卷落叶,纷纷扬扬,白衣男子刀势如疾风骤雨,变幻莫测,这一场战斗嗜血残酷,梦幻绝美,那人手起刀落,素白的长衫不经意沾了血迹,竟有血迹……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眼缝越缩越小,终于彻底阖上,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寻梦是被痛醒的。梦里,她被一只猛虎追赶,精疲力尽,右手臂冷不丁被它咬住,一阵皮肉撕裂的痛楚从手臂传来,她猛然惊醒了。
四野暮合,弯月当空,空旷的山林清寒而寂静,耳畔似有潺潺水声,这不是她先前昏睡之地。
江玄之坐在他的身侧,一手抓着她的右手臂,一手捏着一块沾了水的布条,轻轻地擦洗着她的伤口,那水沁凉如冰,碰在伤口处凉凉地疼。
而她靠着石壁,手臂上那截染血的衣衫破败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血迹斑斑,夜风一吹,她不自觉颤了颤:“你……”
一出口才发觉她的声音虚软无力,仿佛病了许久。
江玄之的指腹轻轻触在她的伤口处,抬眸望向她,一双眸子如冷月清辉,蕴含着幽深的光华。
寻梦望进那双浩瀚的眼,只觉周遭万籁俱寂,只余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
忽然,右手臂一阵刺痛,她嘶声尖叫,本能地缩回手,可是——
江玄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两指狠狠捏着那伤口,暗红色的鲜血一点点溢出来,他的嗓音平静而低沉:“忍一忍,毒血必须挤出来。”
寻梦本就虚弱,不及他的气力,右手臂因失血过多而渐渐麻木,只觉自己仿佛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揉捏,任人宰割。她觉得痛,痛得脱力,痛得失声,痛得麻木不仁,如死鱼般躺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深邃的夜空。
察觉她的气息渐弱,江玄之手指微顿,不敢再使狠劲,好在那血的颜色渐渐红了。他捡起一旁的环首刀,刀尖在衣衫上一划,又扯下一片布条,再将洗净的两株车前草放上去,用刀背捣碎成汁,连布带药裹住她的伤口。
冰凉的触感让寻梦猛然一个激灵,仿佛缺了水的鱼被放生水中,一点点寻回生机,但她仍是虚软疲累,眼睑发酸,眼帘不知不觉又阖上了。
江玄之将布条紧紧缠了三圈,打了个小结,轻轻搁在石壁的高处,这样容易止血。
他静静地望向她,她的脸褪尽了血色,苍白如雪,她的呼吸轻缓如游丝,他的指腹再度压上她的脉,确认她无恙,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夜风呼啸,他立于山林之间,素白的衣衫撕裂破败,点点血迹如白雪中盛开的红梅,让他整个人越发冰冷孤绝。是谁要置他于死地?华家案的凶手吗?可那人的背后有如此高手吗?
一声低吟拉回他的思绪,他回首看向寻梦,见她拧着眉,睡得十分不安稳。他俯在她的身前,抬起手看到指尖干涸的血迹,他微微错神,素来爱洁的他竟会忘了洗手?
他低低一叹,去溪边洗净手上的血污,这才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修眉微微拧起,竟然有些烫。
他是医者,又身患洁癖之症,处理伤口比旁人细致,照理不该发热的。他不经意摸到一旁的石壁,恍然察觉这石壁透骨的凉,秋日的夜本就寒凉,她又受伤虚弱,正是容易感染风寒的时候。可惜,方圆几里他都寻遍了,并无避风雨的山洞,只能在此地将就一夜了。
“冷……”寻梦无意识地轻吟道,那声音竟隐隐有些发颤。
江玄之摸了摸她的手腕,却是灼热而烫人,他的眉越拧越深,犹豫良久,终究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而怀中人仿佛寻到了热源,紧紧地往他怀里缩,他僵了僵,长袖一拂,将她囫囵圈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