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尤其喜爱最后一句,简直是她心灵的写照。
这日午膳后,她专心致志地在屋内誊抄《越人歌》。她知道这物件过轻,但好歹是她亲手书写,为求字迹工整,连日来她练了不下十遍,这才马马虎虎得到一篇稍为满意的文作。
“字迹工整,粗细均匀,不错。”有人冷不丁在旁品评。
寻梦浑身一怔,见鬼般抬头望去,只见张相如一脸肃容,视线凝在布帛上,担忧道:“寻兄,你这不会是要赠人吧?”
“自然。”寻梦理所应当道,不赠人她费那么多心思作甚?
“那可不成。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那仲姑子显然与六殿下眉来眼去,你这横刀夺爱的行为实乃小人行径,不妥,不妥啊!”张相如谆谆劝诫道。
寻梦:“……”这误会有点大。
“寻兄,你听我一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张相如还在喋喋不休。
寻梦在张相如眼中是男子,若直言这布帛赠予江玄之,定会引出他更大的冲击与教导,为了省心省事,她便编瞎话敷衍道:“我这是替六殿下代笔。仲灵无微不至地照顾六殿下,他心中感激,可惜伤势未愈,无力动笔,这才托我来写。”
张相如恍然大悟地点头,刘晞缓缓走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寻梦刚扯个个弥天大谎,猝不及防被逮住,舌头打结不知如何措辞,张相如倒是磊落坦荡,张口便道:“六殿下来得正好,寻兄已替你写好诗作。”
寻梦:“……”没法收场了。
刘晞的伤势有所好转,这两日时不时下地走动,听张相如之言顿觉莫名其妙,看到寻梦那副有苦难言的表情,笑盈盈走过来:“是吗?我看看。”
寻梦蹙眉,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刘晞一把夺过布帛,看诗句便猜出几分,偏偏不想让这诗作落进江玄之手中,赞道:“不错,我甚是满意。”
寻梦:“……”
他面容含笑,貌美倾城,眉梢微挑,隐含一抹得意之色,寻梦忽然不乐意了,跳起来一把抢回布帛,凶巴巴道:“不是给你的!”
张相如慌了,明白她先前是谎言,怕她一时想不开,忙上前劝道:“寻兄,你冷静些,莫要做傻事。”
“……”寻梦被他气笑了,凝视着手中的布帛,这物件人尽皆知,还如何拿出手赠江玄之?罢了,索性不送了,她冲出屋舍,大声嚷道:“仲灵!仲灵!”
仲灵正在厨房替刘晞煎药,闻声走出屋舍,只见寻梦怒气冲冲奔过来,将一块布帛塞进她手中:“仲姑子,这是张长史赠你的!”
话落,身影如风般折回,紧随她而来的张相如呆呆立在那里,犹如石化,良久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追寻梦而去,嚷嚷着:“寻兄,你这是何意?欲陷我于不义吗?”
仲灵摊开布帛,只见布帛上工工整整写了一首诗,还不待她读完,手中一空,刘晞抢过布帛,笑得倾国倾城:“一场误会,这物件不是给你的。”
寻梦的表心意大计便这般泡汤了。
江玄之的奏疏终于大功告成,洋洋洒洒五千言,大体关于民生问题。
其一,轻徭薄赋,农业税在原先基础上减半,人头税减至三分之一,男子徭役为三年一次。其二,鼓励农业生产,加强粮食,预防饥荒。其三,开放炎朝垄断的山林川泽,准许私人开发山林和鱼业资源。其四,储备取消出入关的通行传证,促使人口流动,降低商旅往来成本。
他搁下笔,捏着发酸的眉心,余光瞥见近日新写的文卷《论前陈之灭亡》。近几日,他查阅书卷案例,书写这卷民生相关的奏疏,无意中想起白冰之言,一时胸中有感,鬼使神差地写了那份文卷。因无法确定白冰所言,那份文卷他暂时不会呈于御前。
连日忙碌,好在赶在抵达颍川之时完工了,余下的时间,他终于可以做些其他事了。
院中传来嚷叫声,他起身走到门口,见张相如敲着寻梦的室门,口中念念有词,而那扇门迟迟无人打开,张相如便契而不舍地敲着。他转头吩咐侍立在旁的蓝羽:“唤他过来。”
张相如来到江玄之跟前,一五一十道出方才之事,既纳闷又委屈道:“子墨,你倒是评评理,我好意相劝,她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陷我于不义?我实在是不懂,寻兄的性子愈发难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