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室殿,这次他躺在榻上睡得十分安稳。
寻梦重新站在殿门口,目不斜视,周越眼眸轻瞟她,眼底藏着深深的狐疑。
自从那夜过后,寻梦莫名其妙获得陛下圣恩。当值之时,刘贤易会单独领着她四处走走,不当值之时,刘贤易也会宣召她伴驾。
连着几日,宫中流言四起,到处都在传寻无影以色侍君,明为期门宿卫,暗为陛下男宠。那些谣言传得有模有样,甚至连房中秘事也被编得极其详尽。
曾经,寻无影与江玄之断袖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时间一久总算淡下去了。如今陛下男宠的谣言一出,那些陈旧的谣言也被人翻起来。
传来传去无非就一个意思:身为男子的寻无影喜欢男子,凭借姿色与身体获取晋升之道。
宿卫署,吴域急得团团转,在屋里走来走去,瞧寻梦那悠然自在的模样,忍不住道:“寻兄,外面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寻梦正在雕刻一块水苍玉,手指不停,漫不经心道:“谣言而已,纯属子虚乌有,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也不知触了什么眉头,老被谣言困扰,当初是与江玄之断袖,如今又成陛下男宠,好在她心里够强大,若是个受不住编排的,早就抹脖子了。
如何练就处变不惊?首先,你需要一张厚脸皮。
“可这次是陛下,你就不怕……”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同居室的孙平走了进来。
室内突然安静,寻梦抬眸望去,只见孙平脸色古怪地走进来,拿了什么物件又匆匆出去。
吴域见状,更是着急:“你看,连同居室人都这种表情,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寻梦终于放下水苍玉,笑道:“他为人正直,厌恶趋炎附势之辈,与我相交不深,不知我的为人,听信谣言不足为奇。倒是你,忽然如此信任我,真叫我意外。”
吴域面色微红,局促道:“我信你是光明磊落之人。”
寻梦站起来,舒展着肩膀和手臂:“你以为我不想杜绝流言吗?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就算我出去跟他们说,陛下宣召我,只是端茶送水,伺候笔墨,偶尔闲谈几句,谁会信我?”
“我信。”刘晞站在门口,笑盈盈望着她,“他们宁愿相信那些虚无的流言,是因为他们性情阴暗多疑,狭隘嫉妒,见不得旁人获得圣宠。我就不同了,我心之磊落,可比日月之光华,岂是他们这些俗人可比?”
寻梦:“……”尚未来得及感激他的“我信”,便被他这番自我夸赞雷得外焦里嫩。
吴域:“……”六殿下的性子真是……直爽!
刘晞见两人面色尴尬,笑得越发灿烂,朝吴域道:“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寻无影说。”
吴域心中纳闷,仍旧依言走了出去。
室门一关,刘晞忽然敛起笑意,郑重问道:“父皇为何忽然宠信你?”
“……”寻梦撇嘴道,“你刚才还信誓旦旦地相信我,转身又问这种话?”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父皇。”刘晞面色凝重,“虽说他不好女色,但他毕竟是男人。他知晓你是女子,忽然这么宠信你,难保不是有所图谋。”
“……”寻梦摇头道,“不至于,我感受不到陛下的情意。”
刘晞嗤笑:“除了江玄之,你还能感受到谁的情意?”
“……”这话她不知如何回答。
刘晞瞥见她丢在床榻上的水苍玉,伸手去取:“这玉……”
寻梦一把夺过来藏在身后,上次他们强取豪夺,害她誊写良久的《越人歌》不见了,这次的水苍玉她可不想再丢了。这是补送给江玄之的生辰礼物,眼看着便要雕刻好了。
“玉色似水之苍而杂有文,是赠江玄之的水苍玉?”刘晞问。
炎朝佩玉有等级之分,天子佩白玉,诸侯配山玄玉,大夫佩水苍玉,士佩瓀玖玉。
寻梦并不知佩玉等级,阴差阳错地选了这块水苍玉。
在她看来,白玉更衬江玄之的气质,但他平日喜穿白衣,若是再佩白玉倒是衬不出白玉的温润晶莹了。她在玉石店内瞧了一圈,最终选了这块深青色带水纹斑的水苍玉。
刘晞看她抿唇不语的模样,心头火气不打一处来:“算我多此一问,有江御史在,你还能出得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