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了鼠疫?一时竟不敢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忽然,江玄之趴到床榻边朝地上呕了一口血,那刺目的血红如火焰般灼痛了寻梦的眼眸,她想起任掌柜妻子临死之状,瞬间明白了一切,正想走上前去,却听他虚弱又凌厉道:“别过来!”
寻梦被他迫人的气势所震,一时忘了动作,只任他冲外间喊道:“蓝羽!”
蓝羽推门而入,乍然见到寻梦微微一惊,再见到主君床榻前的血迹又是一震,这一惊一震的瞬间,却听见主君斩钉截铁地命令:“蓝羽,送她去妙晗那里。”
蓝羽犹豫道:“主君……”
“去!”江玄之语气严厉,隐有动怒之迹。
“江玄之,你休想将我撵走!”嘴上这么说,但寻梦对上蓝羽毫无胜算,软磨硬泡、撒泼耍赖统统不管用,最后扒拉着室门被蓝羽生拉硬拽出去。
寻梦契而不舍向铺坊内冲,蓝羽横刀挡住了她,压低声音道:“你若真想救主君,便去将妙晗带过来。”
这鼠疫实在厉害,主君连试好几帖药仍不见一丝成效,崔妙晗的医术比主君略胜一筹,是治疗鼠疫唯一的希望了。
寻梦心领神会向安置所狂奔而去。
当她赶到安置所时,崔妙晗正与众医正商议改进鼠疫的药方,但隐约出现了分歧,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正一筹莫展之时,听闻师兄染上鼠疫,二话不说随寻梦走了。
两人马不停蹄赶回那间铺坊,刚推开室门,却见江玄之撑在案几前写字,听见声响他抬头望来,崔妙晗看到那张瘦削苍白的脸,双目微红:“师兄……”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怎么回来了两个?
江玄之吃力地扯出一抹笑,挣扎着要从案前站起来,眼前忽然一阵发黑,感觉那两人冲过来一左一右扶住了他,可怜他现在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人扶着他躺到床榻上,崔妙晗取出银针在他身上的百会、膻中、内关等几处大穴施针急救,江玄之悠悠醒来,气若游丝地望向崔妙晗:“妙晗,我或许可以与你说说此次鼠疫的详细病症。”
“师兄……”崔妙晗哽咽道。
“此次鼠疫起病急,传染快,染病者先是……”
“我去给你们备午膳。”寻梦不懂医术,也不想听他说这些,匆匆撂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备膳只是临时找的借口罢了,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何况铺坊内并无食材,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遑论她这个不巧之人。
隔离区的膳食由官府派送,临近午膳,府吏专程送了膳食过来。寻梦端着膳食走向室内,在门口看到两人在商议药方的改良。
“师兄,医正们试了数个方子,成效甚微,唯独这个药方稍有效用,但只适用于刚感染上鼠疫的病患。我昨夜抄录了几个药方,发现其中一个药方与医正们的药方不谋而合,不过大黄的份量增加至五钱。”
江玄之半躺着看竹简:“这药方近似猛烈,疫者身体虚弱,恐怕承受不住。”
“我也有此顾虑,可医正们的药方又太过温和,所以,我想将大黄增加到五钱,再辅以干草五钱。师兄觉得如何?”
江玄之沉吟道:“大黄五钱近似猛烈,与干草等分并用,可缓和药方的烈性,可以一试。”
药方似有新突破,崔妙晗精神抖擞地向外面跑去,连午膳也顾不上吃,可寻梦并没有因她的雀跃而受到鼓舞,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端着午膳走进去:“该用午膳了。”
江玄之观她面色不善,没有出言招惹她,默默端起清粥享用。他向来食量小,如今患病越发咽不下食物,还没吃几口便将碗筷放回托盘,那碗清粥几乎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寻梦也不多言,端起托盘要离开,可江玄之却唤住了她。
“梦儿。”江玄之轻言细语道,“离开这里吧。”
寻梦明白他要将她撵走的心情,无非是怕她也染上鼠疫,但她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好意。她感觉心口压着一块巨石,而巨石下压抑着她的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她紧紧捏着托盘,指尖发白,极力隐忍道:“你为何不劝妙晗离开,单单让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