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寻梦心口一窒,漏跳了半拍,他这语气何意?是怀疑,还是识破?她自认举止粗鲁豪迈,完全没有女态,何时暴露了女子身份?
她一通胡思乱想,察觉他的手轻轻扯着她的木簪,他莫不是要散开她的发一窥究竟?她装作无意识地拧了拧眉,颤着睫毛睁开了眼,一副昏迷初醒之状。
郭百年一惊,立刻松开了手,脸上扬起痞痞的笑,眼底似有喜色:“你醒了?”
这眉眼姿态仿佛又回到了狱中那一刻,寻梦有些恍然。她眨了眨眼,装模做样地偏头看着这陌生的石室,撑起身子:“这是哪儿?”
“石室。”郭百年一边答,一边压住她的肩,“医工说你的迷香刚解,需要多躺一会儿。”
“医工?那他……”原来是医工替她把了脉。那他是否泄露了她的女子身份?寻梦几乎脱口而出:那他还说了什么?转念一想,这么问有些欲盖弥彰。
“什么?”郭百年的眼眸晶亮,不知是否在装傻。
寻梦看不透他的心思,又不能细问,只能装作浑然不知:“没,没什么。”
“你昏迷了半日,一定饿了吧?”郭百年笑嘻嘻问道。
“不……”寻梦并无饿感,刚想拒绝,肚子“咕噜”一声,尴尬地笑了笑。
郭百年朗声大笑,忙命人备了膳食。
寻梦跪坐在案桌前,见案上有鱼有肉,好不丰盛。炎朝只有富贵人家和老人吃得上肉,她挑眉问道:“郭百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随口一问,并不期望他会回答,抓起鸡腿就往口中送。
郭百年自认举止粗鄙,不拘小节,可眼前这人与他相比,有过之而不及。他失笑地摇摇头,郑重地答道:“长安城盗贼。”
盗贼?依稀记得江玄之插手追捕长安盗贼,莫非追捕的是他?寻梦握着鸡腿的手顿了一下,又大口咬着肉,口齿不清道:“你这样子,应当是盗贼头目。”
她的脸上并无任何轻视,反而流露出淡淡的欣赏,郭百年不由轻笑:“姑且算是吧。”
一顿饭用得言笑晏晏。
石室光线昏暗,无明显的白天黑夜之分,但自有分辨时刻的技巧。两人用完膳已是深夜,郭百年交待了几句,便自顾自离去了。
寻梦宽衣就寝,有一物从袖口掉落在地,那是一个蓝色的状似香囊之物。她蹲下身拾起香囊,好奇地扯开了口子,闻到一阵好闻的异香。她一阵心慌,迅速将香囊丢开,过了一会儿,一切如常。
这香气并不是迷香。
她又将香囊捡起来翻了翻,里面是一堆花瓣,竟然真的是一个香囊。江玄之为何要将此物塞给她?熏香之用?她提起衣衫闻了闻,没有怪味。传递信息?她撵了几片花瓣就着油灯瞧了瞧,没有字迹。
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寻梦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费神去深究,往袖中一塞。正欲上榻安睡,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她冷喝一声,迅速套上衣衫,系好腰带,提步追了上去。
石室的暗道甚多,七拐八拐间,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空空的石室,再也寻不到那个人影的踪迹。四周静得诡异,墙面上的油灯忽明忽灭,她放慢步子缓缓挪动着,余光警惕地瞄着四周。
忽然脚下一沉,不知踩到了什么机关暗器,一阵密密麻麻的箭羽从四面八方射来。
她身手敏捷,躲过了数支利箭,滚落到了角落里,饶是如此,她的手臂上仍中了一箭。她咬了咬牙,拔出了利箭,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自己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箭上有毒!
她的脑中一瞬清明,想起郭百年慎重地提醒她石室机关重重,无事莫要四处乱走。那个黑影为何引她来此?是想借石室的暗器机关杀她?
她扶墙而起,又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墙面松动。糟了,她可无力再承受一波暗器,这次死定了。
预期中的机关暗器没有来,倒是面前的石壁裂开了一道缝隙。寻梦好奇心重,用劲推开了石门,钻了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入眼尽是五铢钱!一室的五铢钱!堆积如山的五铢钱!
联想到山中茅屋的木箱,那里面也是满满的五铢钱,莫非郭百年偷盗钱财?她执起一枚钱币看了看,这印痕深刻崭新,并无磨损迹象,这是新铸的五铢钱!
忽听得脚步声,寻梦迅速潜回石门,从缝隙观察。只见两个短衣男子抬着一箩筐钱币进入石室,哗啦啦倒入石室,又提着空箩筐从边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