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江玄之在旁催促:“你若再不回宫,宫门要上锁了。”
寻梦本想多赖一会儿,如今新得了两只白兔,心里欢喜极了,便不再缠磨下去,拎起兔笼笑道:“我这就带它们回去。”
两人行至府门口,牛车已经稳稳当当停在那里,江玄之眼见她要登车离开,忍不住叫住她:“梦儿。”
寻梦冲他回眸一笑,忽而不舍地扑进他的怀里,却在江玄之有所动作前如泥鳅般滑了出去,转身坐上了牛车,抱着木笼朝他招手微笑:“明日见。”
江玄之目送她离开,直到那辆牛车消失在转角处,他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明日陛下宴请众诸侯,还不知会是怎样的景况,想来不会平静。
刘贤易要在宣室前殿设宴款待众诸侯,一大早宫人们便忙碌了起来,布置宫殿,摆放桌案,清点赐品……最为忙碌的还属御膳房,单是糕点酒水便让人瞧花了眼,更别提那些源自大江南北的美味佳肴了。
寻梦好热闹,央求父皇允她入宴,但这等朝宴往年都是皇后出席,没有公主入席的先例,好在父皇不是拘泥古礼之人,因着对她的偏爱,大手一挥便应允了。
寻梦自是心花怒放,凑在父皇跟前拍了一通马屁,那模样乖巧而谄媚,刘贤易心如明镜,却十分受用,连连摇头发笑。记忆里忽然冒出一句“你近来谄媚功夫见长了”,寻梦想起江玄之在楚国郊区说这话的神情,不由暗暗得意:我如今的谄媚功夫算得上登峰造极了。
宴会开席,众诸侯依次行礼入座,侍女端着菜肴酒水鱼贯而入,满座举杯共饮,谈笑风生。席间除了众诸侯,陪宴之人有位列三公的宋不疑、沈涯和江玄之,还有刘济、刘晞和寻梦。
寻梦瞧见江玄之,悄悄向他挤眉弄眼打招呼,可江玄之的双眸一直盯向诸侯席,眉宇间似乎有些忧心忡忡。身旁的刘晞投来警告的目光,寻梦敛目正坐,埋头用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酒过三巡,刘贤易依照惯例赏赐众诸侯钱帛财物,可轮到长沙王厉温的时候,他郑重地向他长长一揖,不卑不亢道:“当日祭天,柴垛炸裂造成臣民伤亡,陛下允诺给我们一个交待,时隔多日为何了无音讯?”
好端端的酒宴提及这种晦气之事,刘贤易的脸色微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朕既然允诺了,自然会履行承诺,此事还在查探中,长沙王莫要心急。”
“不是臣等心急,而是再过两日臣等便要离开长安,那些受伤的随从该向何处伸冤?陛下切莫言辞敷衍臣等,案情十多日没有进展,莫非还能指望剩下的两日有所突破?”
寻梦闻言咕咚一声,一块尚未嚼碎的鸡肉卡在喉间,连忙端起一旁的茶杯猛饮了几口茶,这才将那块鸡肉送入腹中。旁桌刘晞投来复杂的眼神,她视若无睹,打眼瞧向长沙王厉温,印象中的长沙王如他的名字一般温和,平易近人,没想到言辞竟然这般犀利。
刘贤易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诸侯席间却有人跟着起哄:“长沙王言之有理,且不说冬至祭天,章台路火灾和东市鼠疫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陛下如何向臣民交待?”
情绪一起,众诸侯放开胆子表示异议,更有甚者如当初祭天的百姓一般窃窃私语:“难道真是陛下惹怒神明,让百姓遭罚受罪?”
“放肆!”刘贤易猛拍桌案,一脸怒容。
殿内有一瞬的静默,郭百年不怕死地说道:“陛下何须动怒?臣等不过是想求个真相罢了。”
邹楠附和道:“就是,陛下如此敷衍搪塞,是何缘故呢?”
在座大抵是聪明人,无需指明便能听出弦外之意,明王插话道:“邹楠公主何必含沙射影?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还望诸位慎言。”
刘贤易老怀安慰地瞥了一眼明王,心知今日须得给众人一个交待,转眸看向江玄之:“江卿,近日几桩案子可查清楚了?”
江玄之从席间出列,向陛下躬了躬身,不着痕迹地瞥了寻梦一眼,迟疑道:“俱已查明。”
那轻飘飘的一眼,旁人或许没有察觉,但寻梦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与他撞了个四目相对,心头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可惜那双眼瞬间挪开了去,叫她来不及品出其中真意。
第89章 第89章 鼠疫始末
“江卿既已查明真相,为何不来禀告朕?”刘贤易眉峰微拧,语气微沉,似乎有些不悦。若他早日告诉他案情真相,他心中有底,今日也不会因众诸侯所迫而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