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萦默默思忖一番,终于领会到寻梦的好意,盈盈一笑:“多谢。”
话落,婀娜的身姿如一阵轻盈的风,瞬间飘出老远。
寻梦:“……”
用罢朝食,寻梦打算离开流云坊,行至庭院,偶然撞见两个舞姬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粉衣舞姬调笑:“那烧饼铺的掌柜八成是瞧上你了,否则怎会送你这么多烧饼?”
紫衣舞姬嗔道:“去你的。那铺子今日新开张,多买多赠,队伍排得跟个长龙似的。我见姐妹们都喜欢吃,便顺道多带了些回来。”
寻梦脚下一顿,返身抓住了那紫衣舞姬:“你说的烧饼铺是东市那间?”
紫衣舞姬怔了怔,回道:“是啊,东市唯有那一间烧饼铺,远近闻名……”
话音未落,寻梦已经冲出庭院,徒留两个舞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寻梦在章台路横冲直撞地奔跑着,烧饼铺今日才重新开张,那么崔妙晗昨日显然欺骗了她。崔妙晗与她亲如姐妹,没道理无缘无故骗她,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受人所托,而那个人一定是……江玄之。
一口气跑到安置所,寻梦上气不接下气,按住胸口平复急促的心跳,可那心跳声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反而被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左右,慌乱而急促地跳动着。
寻梦活了十七年,初次体会到了“情怯”。他让崔妙晗向她撒谎,是不是表明他不愿意见到自己?若他不愿相见,她又能如何?时间一点点过去,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阻碍始终还在,她若不执意求个结果,或许还能欺骗自己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走进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壮士般走向了安置所。
值守的京兆府衙役识得她,向她行礼之后,义正辞严地阻止她进去。寻梦不想与他多费唇舌,谎称鼠疫爆发之初她曾患过疫症,没那么容易再次染病。那衙役还欲再阻止,见她眉宇沉凝,大有不让进就直接闯的气势,稍加思索便识时务地放她入内了。
安置所的病患寥寥无几,几个长者围坐在炉火旁闲话家常,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医正们大抵返回宫中医署,唯有两个年轻的医正还坚守在此,前厅不见崔妙晗的身影,她便绕到了后院。
后院是为医正们搭建的临时休憩所,看起来有些简陋,但背靠小山丘,侧边临近泬水,极是清幽僻静。一阵药香随风飘来,若有若无,仿佛一盏明灯忽明忽灭,指引寻梦前行。
寻梦循着药香走进一间小屋,看摆设应当是个小厨房。炉上熬着药,缕缕白气从药罐上方氤氲散开,满室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她四处打量小屋,隐约听见背后有人走过来,甫一转身,那人手中托盘哐当落地,盘中那只碗奇异地完好无损,碗底残留的药汁左右晃动。
寻梦一个箭步上前:“你师兄呢?”
“师兄……”崔妙晗眼珠微动,“我,不曾见过。”
她蹲下身若无其事地捡起托盘,寻梦一把抓住她:“妙晗,你别再骗我了。东市那烧饼铺今日才重新开张,你昨日怎么可能买到烧饼?再者,安置所只剩下一群长者,哪里来的小女孩?”
不等她回应,寻梦步步紧逼:“这药是不是替萧大将军熬的?你师兄……是不是也在这里?”
崔妙晗眼含内疚,抿了抿唇,松口道:“师兄在泬水岸。”
寻梦道了声谢,便向泬水而去。这次她一改先前的焦急姿态,走得极是缓慢,许是脑中思绪纷杂,需要时间慢慢梳理。道旁枯木耸立,脚下黄叶堆积,远处传来嚯嚯声,那人在练剑。
寻梦曾见过他练剑,他的剑势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优美如一副画卷徐徐展开,剑意丝毫不显杀气,让人观之如沐春风,但与之对战却能察觉其中奥妙,仿佛落进一个精妙的陷阱,一缕一寸失去获胜先机。
然而今日,他的剑风带着寒冬的肃杀之气。白衣翻转,出剑利落,仿佛抒不尽胸中情绪。地上枯叶被剑尖掠起,如黄蝶在空中飞舞,而后尽数被锋利的剑刃斩断,仿佛失了蝶翼般纷纷扬扬飘零而下。
在这漫天枯叶飞舞之下,他的长剑破空而来,剑尖直指她的喉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一片枯叶擦过剑刃,瞬间碎成了两瓣,缓缓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