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贤易向她靠过去,见她吃力地抬起手,心领神会地握住了那只手。寻樱使出了浑身力气,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陛下,我将她托付给你了,你不能因她没了母亲……就薄待她。”
这话是真正在交待后事了,寻梦眼中的水珠再也兜不住,吧啦滚落下来。有了开道的先锋,后面的水珠子越发猖狂,前仆后继地跃了出去,无比欢腾。
见惯生死的刘贤易也有些动容,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朕会好好待她。”
寻樱略略宽心,望着满目泪痕的寻梦,眸中眷恋不舍:“梦儿,答应阿母,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阿母。”寻梦扑过去抱住她,泣不成声。
寻樱心中一片柔软,仿佛再无病痛之苦,松松地抱着寻梦,任她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
世人都说临死前会有所顿悟,但寻樱并没有过大的感悟,只是心境更为开阔了。凡人追逐一世,临了什么权势地位、财富名声、爱恨情仇,都如浮云一般飘渺消散,唯有那丝血脉牵绊于心间。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期望便是寻梦能够一生安康。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慈母心吧。不经意想到江玄之的母亲,想来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儿子因她之故而放弃自己所爱之人吧?可惜她已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无力再为寻梦做些什么了,喃喃感慨道:“说到底……江玄之不懂逝者之心……”
哭得稀里哗啦的寻梦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阿母为何有此一言,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搭在肩上那只手轻轻滑落,阿母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正到了离别这一刻,寻梦却怔怔然哭不出来了。仿佛所有的不舍与挣扎落到实处,心口忽然空了一块,周遭的寒冷从那破口子灌了进来,让她整个人跌进一种冰冷的悲伤里。
她又趴回阿母身上,紧紧地抱着那具躯体,木然道:“阿母,我们回南越去……”
反反复复只这么一句,好像回到南越一切都能恢复如初似的。
殿内侍女默默垂下头,偶有几个感性的侍女也跟着偷偷抹泪。崔妙晗身为医者,也算见识过死别的场面,可看着寻梦那悲伤的模样,鼻子也不由发酸。
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只有刘贤易。他看寻梦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沉声向众人道:“你们都下去。”
等到众人依令退出,刘贤易缓缓走过去,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安慰道:“梦儿,你若觉得心里难过,想哭便哭吧。”
寻梦置若罔闻,依旧伏在阿母身上不言不语,刘贤易见状,强行将她的身子掰了起来:“你母亲已经走了,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想让她走得不安心吗?”
寻梦终于有了反应,怔怔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可那双眼和那嘴唇透着痛哭后的艳红色,连幽微的灯火也掩不住那痕迹,如鲜血般刺目惊心,她嘶着嗓音道:“如果她不安心,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这么愚笨的问题谁都知道答案,但她偏偏魔怔地问了出来。刘贤易一时竟不忍回答她,又听她生无可恋道:“江玄之走了,外祖父走了,现在连阿母也走了……”
刘贤易将她拢在怀里,开解道:“梦儿,父皇在,父皇会一直陪着你。”
寻梦窝在刘贤易胸口,默默闭上了眼,眼泪再度顺着两颊流了下来。
第98章 第98章 细水长流
寻梦在刘贤易的安抚下入睡,这夜她做了个梦,梦里有阿母。其实她很少梦到阿母,也不太愿意梦到阿母,因小时候阿母对她太严厉,所以每次有阿母的梦境都不太美好,让她有点发怵。
然而这次不同。阿母容颜和善,微笑地望着她,一身白衣,仙袂飘飘,竟是前所未有的美丽。但她们似乎隔得很远,无论她如何跑向她,始终触摸不到她。她气喘吁吁地凝望着阿母,那样近又那样远,隐约听到她在与她道别,那声音空旷而悠长,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渐渐地连人带声统统消失了。
“阿母!”她大叫地醒来。
寻梦入睡后,刘贤易眯了个把时辰,但他心有忧虑,睡得极浅,天未明便醒了。他随手找了卷书简,一心二用地阅着,听到她惊醒的声音,匆匆放下书简,快步走了过去:“梦儿……”
关切的话还没说完,寻梦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阿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