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故意布下一具尸体,让你们以为他死了?”
“正是。”江玄之继续说道,“他深知这盗贼的身份是个隐患,迟早会有杀身之祸,所以早早留了这样一条退路。”
他说得这般透彻明白,叫寻梦不信也信了。她眉眼染上喜色,又担忧地问道:“你终究要抓他归案?”
江玄之微微一怔,目光深沉而悠远,恍如喃喃自语:“官与盗,注定是对立的。”
郭百年是个人才,几番交手让他生出惜才之心,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其位谋其政,寻梦也不好多言,郑重地道了谢:“多谢江御史告知我这个讯息。”
无论如何,郭百年未死,总是一件喜事,但愿他不要再掀风波了。
她抱着布包,还未踏出居室,身后传来江玄之清润的声音:“若宫中一直无空职,你还要待在长安,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吗?”
她怔住了,这个问题她不曾考虑过。她之所以会来长安,是因为外祖父无意间透露了柏梁台之事。她信誓旦旦地允诺外祖父,改岁之时一定会带着药回去,而这些事母亲并不知晓。
“御史府尚有少史之职空缺,你若是有意,可以暂时任之。”
寻梦怪异地看着他,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般,一向淡漠的江玄之,竟然这般热心了?嘴里嘀咕着:“今日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向来东升西落,不会改变。”江玄之卷起桌案上的竹简,状似不经意道,“那日你挡在我身前,这番情意,我自当还你。”
他素来不喜欢欠别人,该还的总要还的。
寻梦眼珠微动,脑子快速转了起来,她何时挡在他身前了?良久才想起山林之事。天地为证,她只是一时冲动,不想郭百年枉造杀戮,与江玄之似乎关系不大。没想到他竟然会错意了?
她忽然趴到他的案前,贼兮兮道:“你当真要谢我?”
“恩?”江玄之扯了扯唇,“你有何求,不妨直言。”
他拿起卷好的竹简,走向边缘的桌案。
“我想知道铸币案的来龙去脉。”江玄之不像多嘴之人,若不趁此良机询问,只怕她永远也不会知晓铸币案的始末。这些谜团藏在她心里,总叫她不停地联想,寝食难安。
江玄之的手微微一顿,如常放好竹简:“铸币案与你无关,何必多此一问?”
寻梦立刻反驳道:“什么叫与我无关?我初入长安,便因此案入了狱。往后的逃狱,赎刑,石室……哪一桩脱离了此案?你叫我如何不好奇?”
江玄之缓缓走到她身前,坐在她的对面:“事关朝廷机密,恕我不能相告,不过……”
“什么?”寻梦听出他话中的转机,一双眼眸亮若星辰,隐含期待。
“与你相关之事,我可以悉数告知。”这已经是江玄之最大的让步了。
寻梦见好就收,当即说道:“那你先说说三江膳坊之事吧。”
她后知后觉,隐隐察觉三江膳坊的中毒案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江玄之说道:“长安酒舍竞争激烈,尤以青华酒舍行事最为霸道,手段最为毒辣,无人敢挫其锋芒。我事先制造三江膳坊生意兴隆的假象,而后守在膳坊中,等着青华酒舍出招,于是有了那一出中毒戏码。只是,我未料到挑事之人竟是郭百年……”
寻梦震惊地瞧着他,原来,整件事都是他的局。但是,郭百年为何要替青华酒舍出头?难道那是他的酒舍?她心中存疑,嘴上却问了出来。
江玄之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出了其中利益牵扯:“郭百年开矿铸币,总要设法让它们流通,而酒舍舞坊便是最好的口子。生意兴隆,流通自然快,生意惨淡,那一箱箱的铜币岂不是成了摆设?”
这是青华酒舍打击其他酒舍的关键缘由。
寻梦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她与此事无关,为何要将她入狱?
江玄之行事自有其道理,敷衍地回道:“你的出现,我始料未及,不过,殴打官差,入狱也是该的。”
不仅如此,她还弄脏他的衣衫,生平头一遭,无怪他真的动怒了。
寻梦狐疑又探究地望着他,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又想不出其他理由,只好暂且跳过这个疑虑:“京兆狱失火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