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梁台_作者:洛尘羽(92)

2018-12-09 洛尘羽

  她拿捏不住身为御史的江玄之,惩治一个御前卫士却绰绰有余。

  “慢。”江玄之不卑不亢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皇后殿下莫要被表象所迷了。”

  皇后一指气若游丝的华昌,咄咄道:“人都伤成这样了,何来表象?”

  “够了!”建章宫门口,刘贤易冷然而立。

  赵同恭敬地侍应在侧,他无力阻止皇后与江御史的争锋,便悄悄溜进殿搬来了陛下。

  刘贤易有意大事化小,止干戈于玉帛,但皇后不愿善罢甘休,声声替华昌叫屈,说什么“家人罹难,无依无靠”,“任人欺凌却无处伸冤”,而华昌抿唇不语,仿佛当真受了莫大的欺凌。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江玄之压抑着脏腑内的痛感,冷眼旁观地立在殿中,不动声色地拦住身侧的寻梦,而寻梦憋着一口郁气,闷头不说话。

  刘贤易怜华昌新丧考妣,不忍过分苛责,免了他的伤人罪,而江玄之虽牵涉华家惨案,并无实质证据,那一掌着实挨得冤枉,免不得要安抚一二,至于寻梦……

  刘贤易冷冷道:“寻无影身为御前卫士,无故伤人,念其初犯,又事出有因,罚跪一个时辰。”

  “……”寻梦再也忍不住,争辩道,“陛下……”

  “罚跪比杖责轻多了,寻卫士该谢陛下宽宥。”江玄之抢先道,清冷的声音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寻梦愣愣地看向那人,眼底平静无波,神色淡定如旁观者。她的胸口莫名一酸,僵着身子不知所措,那些辩驳之言竟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刘贤易见无人异议,沉声道:“都退下吧,江卿留下。”

  皇后见好就收,领着自家侄子退了出去,寻梦自去殿门口罚跪,临走之际瞄了一眼江玄之,终与他擦肩而过。

  殿内人散尽,刘贤易敛目道:“江卿,昨夜有人闯入柏梁台。”

  江玄之没吭声,殿内一阵寂静,刘贤易见他魂游天外,凑近他喊道:“江卿?”

  江玄之晃了晃神,自觉失仪,微微躬身道:“陛下恕罪。”

  “江卿莫不是对朕的处置不满?”刘贤易微微挑眉,江玄之素来一丝不苟,从不曾御前失仪。

  “臣不敢,陛下圣心独断,为臣者自当遵从。”江玄之答得滴水不漏。

  刘贤易也不再揪着他的错处不放,重复了一遍:“昨夜有人闯入柏梁台。”

  江玄之微怔,联想到那些卫士、火箭,还有迷幻菇……莫非歹人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他们的真正意图是柏梁台?他问道:“陛下可丢了贵重物件?”

  “说贵重也贵重,说不贵重,倒也不贵重。”刘贤易说得模棱两可。

  江玄之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物件贵不贵重,因人而异。可这物件于陛下而言,于闯入者而言,到底贵重与否?

  刘贤易也在思索,歹人制造上林苑动乱,莫非目的在柏梁台?他正色道:“上林苑那些杀手……查得如何了?”

  江玄之微顿,斟酌字句道:“所有的证据指向楚国。”

  话落,便将所查证据一一道出。

  沣水河道宽且深,但善泳者一鼓作气游到对岸却不是难事,而且,他在对岸的丛林里搜到了被丢弃的黑衣。那衣料泡了水,隐隐还有些潮湿,但质地柔软,不是一般的麻布,而是楚国所产的名贵衣料。

  至于那些被遗弃的箭羽,本身倒无特殊之处,但箭头的白磷粉却是稀罕物。磷粉这类火石大多采自长沙国,但多数为红磷,质地不纯,而近几年,楚国出产了一种较纯的白磷粉,极易燃烧。

  刘贤易眸光一定:“可属实?”

  楚王刘悼乃是他的次子,性情刚烈。当年刘贤易为了获取华家的支持,决意迎娶华淑,其原配妻子自愿让出妻位,甘心为妾,然而她素来体弱,郁郁寡欢,终致香消玉殒。年幼的刘悼却因生母之死怨恨他,怨恨皇后,刚满十八便自请去了楚地。

  “臣不敢欺瞒。”楚王与陛下的嫌隙,江玄之略知一二,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但他身为查案者,只能凭证据说话,不能妄加揣测。

  刘贤易思虑再三,终下定了决心:“朕便给你个机会,替蓝羽洗冤。”

  寻梦的胸口堵着一股郁气,愤愤然跪在殿门口,可时间一长,膝盖处又痛又麻,什么愤然郁结都散了,满心都是委屈,她明明没有错,为何偏偏是受罚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