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前后组队吧,我刚从九班转来,还不认识什么同学。”
“啊——你是顾知南,是吧,那行,那就前后搭吧,我们要照顾一下新同学哈,好了,开始讨论吧。”
三两句话便下了新的作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狠”话不多吧,毕竟,咱们的老师啊,个个儿都是狠角色。
我将身子转了四分之一圈,靠着椅子,看着顾知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好看吗?”他浅笑着看我。
“嗯,如果你能一个人完成这次的任务,就更好看了。”我笑着回应他,假装淡定。
“这不是两个人的任务吗?你想偷懒?”
“我,英语不是很好,而且,你是实验班的啊,学习那么好,谁不知道你都蝉联全校第一好久了。再者,我还是要和你上台一起说的呀,我又逃不掉。”我一边说着,一边却自觉地拿起笔,正所谓,靠人不如靠自己。
“好,那我写。”他微微颔首,修长的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那支纯黑的签字笔,在白纸上簌簌落下,却用左手挡住了我的视线,“你转回去,看到你,我写不出来。”
“呦呵!行。”我咬牙切齿地吐出仨字,潇洒地转身,顺便环顾了教室一周,目光所涉之处是手舞足蹈,指点江山的林梓和跟我仅仅一列之隔的王子轩。约莫是感受到我的目光,王子轩转头看着我,眼神瞟了瞟我的身后,我冲他,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对他做口型道“落得清闲,正合我意。”王子轩扬了扬他的手稿,指了指前方背对着他刷刷写着的周妍珠,在空中写了别介意三个字,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吧。
我从抽屉里抽出慧慧给我的小说,看得滋滋有味,开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式。
找到代笔的好处就是我充分利用了这二十分钟沉醉于书中的字里行间,一直到班里的讨论声消失,一直到英语课代表念到了我和顾知南的名字,一直到我和他并肩面向所有同学,一直到我读出结尾那句“A coffee is lonely without a cup,me too,without you.”,一直到大家都贼兮兮的看着我,朕的神识终于从二次元的领空重新落回了三次元的大地。
“这是我和顾晓一起记录的,刚刚我们的小对话,谢谢大家。”
我骤然觉得我心灵的窗户啪叽啪叽,炸裂着,四窜着玻璃渣子,而我的脸上也似乎蹿起了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而来直逼双颊,烟雾缭绕的,呛得我的脑子无法思考,顾知南按着我的脑袋一起给台下鞠了一躬,偷带着一记“暴击”
我瞅了瞅笑而不语的英语老师,灰溜溜地钻回位子,轻声斥道,“你在干啥!”
顾知南作无辜的样儿眨了眨眼睛,道,“顾晓之心,路人皆知,我才刚来喂,你就这么猴急。”约莫是装不下去,顾知南噗嗤一声笑场了。“咳咳,好了好了。嘘——乖一点儿,上面的开始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台上演讲的同学,咬了咬嘴唇,哼了一声以示不满,无可奈何转过身去。
在台上的英语对话中,悠悠飘来身后的一串扑哧声。
我忍……
像一颗珠子滚落自钢琴的阶梯,下课铃声叮叮咚咚响起。我合上书本,走到林梓边上,占了她半个位子。
“哟,没看出来啊,顾晓的情话一套套儿的”林梓一边调侃我,一边把我往凳子的边缘挤。
“我说我从头到尾没参与过此次写作,你信吗?”我一边无奈的回应她,一边挤回去。
“哇,那就有趣了,这顾知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啧啧啧,哎,你看,周妍珠一屁股坐你位子上了。”林梓拍了拍我的腰,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周妍珠身子靠着椅背,手上拿着数学五三,一会儿瞧题目,一会儿瞅顾知南,口中念念有词,笔珠指指点点,眉开眼笑,喜上眉梢,龇牙咧嘴,仿佛在讲顶好笑的趣事儿。我突然想起我和她的恩怨来——在我和林梓成为死党之前,我身边只有王子轩一个朋友,可再好的朋友也会吵架,也会冷战,而周妍珠便是在那段我和王子轩冷战的时光里,寻到了身处冰天雪地的我,可惜好景不长,她最后,亲自牵着我,把我推入了万丈深渊——那是个怎样的中午呀,她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老师从我面前经过,路过我,路过我的手机,却始终不置一词,在我为老师的到来错愕的抬头时,她先于我低下了头,拨弄着她的头发,似乎她真的不曾看见,似乎她真的不曾抬头。这件事被另一个同学捅给了我,惊醒我这个局中人,打醒我这个梦里客。或许,我当时应该留个心眼,而不是依旧对她深信不疑。之后不久,她和我说她有了新的追求者,在她收到那盒九十九颗装的粉色巧克力时,她终于开启了重色轻友的模式,她和我说她喜欢他。于是,除了回寝室可以和她聊聊天,其余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装水,当一颗安静的灯泡,没有人的目光会停留在那颗灯泡上,正如我,恰似她。后来,巧克力男并没有再送她什么礼物,取而代之的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有她的地方,不远处,总会默默跟着一个他,安静的像是要和她的影子融在一起。突然有一天,她对我说,她懂了,她并不是喜欢他,而是好感。她又回到我身边了——约莫半月,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茶杯男,茶杯男送了一个淡蓝色的茶杯给她,借着朋友的名义陪在她的身边,将我硬生生地隔离开,却始终含笑对她说,你们聊,不用在乎我。似乎他真的想给我们空间,却是一步也不肯退让。我又沦落至一人,此情此景,好生吃味,我气恼这样的掠夺,我气恼这样的反复。我像所有幼稚的孩童一样,幼稚地让她从我们中间择其一,企图乞取她的一个安慰,我的一份安心,而她在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之后,在旁人的面前给出了答案,可惜不是我,可叹,我听见了,这么巧,这么巧。比我更吃味的巧克力男显然坐不住了,她托我递纸条给巧克力男,我偷偷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我和别的男生玩的好,你不要生气哟。于是,我们翻了——“你有没有和人家说清楚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吊着他有意思吗?”“没有!我不想随便伤害别人!我不忍心说怎么了!”“那我呢?你对我的感觉呢?对我的看法呢?你是不是也只是一个不忍心就将我打发了?”“顾晓,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字字戳心——“周妍珠,我们和好吧。”“不用了。”“周妍珠。”“累了。”——哪怕我不曾做错,哪怕我先认错,也无法挽回浮云上的她。年少的友谊大概就是,在你们如胶似漆的时候,众人调侃,在你们友谊破灭的时候,万人八卦,这就好比一种生物的灭绝往往比存在更容易让人关注。在一阵阵盘问声里,我吐我的苦水,往地上吐,她倒她的脏水,往我身上泼。我怒她圣母婊,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我恶她白莲花,楚楚可怜,笑里藏针。我更作呕她对我的视而不见,我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可我却愿意让她住进我风雨不侵的心房,但她却径直路过我的天地,狠狠地踩着我去够着,倒在男人砌的金砖房中,世俗且平庸地活着。只留我,默默拂去一地的支离破碎。或许,麻雀不一定能变成凤凰,但是,麻雀,却可以找一户财大气粗的人家,迈进金丝笼,佯装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