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扬一下眼皮,很快敛去表情,放松地说:“那今天你可以尝试一下,虽然做出来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还是不错的。以前我妈妈经常做这道菜,我们家都特别爱吃。”
刚说完,她就被自己给惊到了,居然会这么自然地跟他聊起私事,大概是长时间仰着脖子带来的轻微眩晕引起的吧,她这样想。
周远行不置可否,瞧一眼她怀中的纸箱,问:“这么多够了吗?”
“不够。”
“那就再接一点,”他挽起衬衫袖口,不等她反应,拿过她手里的晾衣杆,踩上高脚凳,对兀自愣怔的她吩咐道,“在下面注意好位置,别接偏了。”
他愿意不计前嫌,主动找她说话,已经叫她意外了,现在还如此热心要帮忙,更是叫她无措,她没法儿拒绝,只能依言配合。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来我想伤害自己,想做傻事的?”
夏辛春暗暗苦笑,她将目光从槐树移到他脸上,只看得见他轮廓坚毅的下巴,她不知道他这么问她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她能猜到,必定会是黯然的。
她想了想,老实说:“那天下午你和你女朋友说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周远行停下动作,低下头看着她,一丝讶异滑过他英俊的面孔:“我女朋友?”
她点头,错开视线,回忆自己后来的愚蠢举动,顿时有无地自容的感觉,她确实该给自己“怪异”的反应做一个解释,如果趁这个机会都说清楚也许能解开心结,不用再自我纠结了。
她迎视他的目光,全招了:“她说她很希望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喜欢你,可她还是喜欢上别人了,可感情这种事没法后悔,也没有道理可讲,她也没办法。”
当时她刚好去吧台取客人点的酒,无意中听到这句话,便多看了他们两眼。
周远行似乎并不介意对话被她这个闲杂人士听到,他半趴在吧台上,用低低的无可奈何的口吻轻唤道:“童瑶......”
她不由为他低落的语气和表情感到难过,在她印象中,周远行总是对什么都淡淡的,几乎没什么事和人能影响到他,即使和女客人聊天大笑,温暖的笑意也只是浮在脸上,不及眼底,给人的感觉依旧清冷。
她再看被唤做童瑶的漂亮女人,眼神是类似的黯淡,不禁同情起周远行来,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当他的面诉说对另一男人的喜欢,他的心情可想而知,肯定不会好受。
“还有呢?”周远行仍然俯视着她,她用双手抱紧纸盒,小心观察他的表情,竟然隐约看到他眼里愉悦的笑意,仿佛根本没有受到感情伤害,又或者他只是在强颜欢笑?毕竟对男人来说,那也算是一件伤自尊的事情,乍然被旁人窥探到,用微笑来掩饰大概是唯一“体面”的办法。
她摇头:“没了,我只听到那一句。”
他抚额,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咧嘴一笑,跳下凳子,站到她面前:“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往后退一步,实在有点儿承受不了他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
“你总不至于因为那一句话就判断我上楼是为了自寻短见吧?”
“后来酒吧客人都走了,我收拾酒桌,看到你拿着水果刀出神,还用手指反复触摸刀刃,当时的神情……”她沉吟,努力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好一会儿才说,“不太像平时的你。”
他一愣,继而大笑,直笑地肩膀耸动,斑驳的阳光和树荫在他脸上交织变幻,将他的表情映地朦胧而不真实,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拔腿要走,他忽然止了笑,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儿沙哑:“所以你以为我想躲到房间自我了断,于是就跟上来,用自己受过病痛折磨但坚强活下来的身体告诉我,我应该珍惜生命,不应该因为女朋友移情别恋就绝望。”
夏辛春沉默了,她一直告诉自己,当时是因为脑子发热,才会做出那样“放荡”的事情,后来她反复自我催眠,那一幕只是臆想,并没真正发生过。
周远行哭笑不得:“我第一次见识这样……强大的逻辑,不得不说,你很有做侦探的潜质,大概......”他皱眉作思索状,“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