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辛春看着父亲,嗫嚅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爸,您晚饭也没吃吧,这饭您吃吧。”
“你快吃吧,我刚在外面和辛远一起吃过了。”
父亲愿意对她说话,这让她的心情平复很多,决定不再自我纠结,三两下草草吃掉晚饭,然后出门去扔饭盒。她没有马上返回病房,而是先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对着镜中的自己练习笑容。
老实说,她从没想过和父母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见面,她原本打算等自己足够清醒,知道见到父母以后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以后,才回家见父母,然而这样一个烈日灼热的下午,她的计划全被打乱,现在只希望刚才的表现不要太差,没让父母看出她前几年的困窘样。
她回到病房,发现父亲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走近,分明是专门等她,有话要跟她说。
“爸爸。”
“你跟我过来。”
她随父亲下楼,来到住院部后面的花园,坐在树荫下的一条长木椅上,父女俩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定定看着前方。
花园人很少,偶尔才有医生模样的人从他们跟前走过,都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痕迹,头发稍稍凌乱,看样子应该是晚上值班的医生。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郑海成问她,眼睛一直注视着别处。
夏辛春哑然,她从来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未来对她而言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过难得再见父亲,她当然不愿意让场面更加尴尬。
“好好工作,好好照顾您和妈妈。”
“我和你妈好得很,不用你照顾,”郑海成打断她,大概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严厉,于是看一眼她,放轻声音,“我问的是你,你不会一辈子打算在酒吧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待着吧?”
“我不知道,我暂时不想离开,不过以后我应该会去别的地方找一份工作。”
“别以后了,马上离开酒吧,到你哥哥公司上班,我晚上吃饭的时候跟他谈过了,他说会在公司给你找一个适合你的工作,他是你哥哥,你去他公司上班是最好的选择,我和你妈也就不操心什么了。”
夏辛春没吱声,郑海成继续说道:“我倒是没什么,难为你妈妈这些年惦记着你,茶不思饭不想,你不能再伤了她的心。”
她的心一下抽疼,紧咬住嘴唇,等那阵疼痛过去,再开口,声音已经哑了:“爸爸,我知道这些年我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孝,我……”她深呼吸,勉力维持平静,“过段时间,我会辞掉酒吧的工作的。”
郑海成还想问什么,看着她消瘦的脸,终于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摇摇头,交代她:“你已经二十六岁了,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以前也没好好教给你什么,但这不代表我不关心你,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女孩子总该有个正经像样的工作,不然落别人眼里,可有得背后说你闲话了。”
郑海成先回病房,夏辛春独自坐在花园想心事。父亲的脸、母亲的脸、哥哥的脸,还有周远行的脸轮番在眼前一一闪现,不是没想过离开酒吧,可是和周远行的关系让她迟迟没有决定,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她害怕一旦离开,就意味着和周远行将奔赴各自的人生,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然而父亲的一席话,刚好戳中她的心结,不能不叫她因为挥之不去的负疚和亏欠而感到茫然。
她站起来,准备回病房,突然被人从身后喊住,回头看去,是一个长相颇为面熟的男孩子。
“嗨,你好,”他走到她面前,见她不说话,挠挠后脑勺,不无失落地说,“我是齐昀啊,就是那天晚上去酒吧找你,不对,是跟你道歉的那个人,你不会已经不记得了吧。”
夏辛春一怔,旋即笑了:“哦,是你啊,你来这儿做什么?”注意到他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忙问,“你的头怎么了?”
“没事,”齐昀摸一下纱布,笑嘻嘻地说,“前几天骑车摔了一跤,擦破点儿皮,没啥事儿,你不用担心。”
不知怎地,看到他阳光气息十足的笑容,她的心情莫名也变得好多了,她抬步想走,他叫住她,疑惑地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在住院?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不是,是我妈妈有点小毛病,住院观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