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的放弃没能让我改邪归正,我的叛逆反而愈演愈烈,最后差点闹到被学校开除,不过老师念在我弟弟的面子上,对作为哥哥的同班同学的我网开一面,我才撑到初中毕业。那一年的暑假,爸妈为了奖励弟弟考进本市最好高中的重点班,特意安排了去D市的旅行,顺便把我也带了过去。但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妈妈忽然发烧,不能出行,爸爸便留在酒店照顾她,我就跟弟弟两个人去酒店外不远处的海滩,然后……”
她屏住呼吸,他停下,原本阳光的脸上神情变得阴郁,好半天才声音略哑地继续回忆。
“他跟我说他在书上看到D市有个地方特别好玩,叫我陪他一起去,我被说动了心,就同意了。我们上了公车,中间几度辗转,还换乘了两三次,终于下车了。我们一边走一边问路,可始终没能到他口中的那个地方,只能盲目地沿路走着。天慢慢转黑,我们都有点害怕,打算原路返回,可是奔波了半天,我们又饿又累,走着走着都有点摸不清路的感觉,他一直靠路边走着,不知怎么地居然身体一歪跌了下去。”
他顿了顿,不无悲伤地说:“有那么几秒钟,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我只看到他惊恐的脸飞快往下坠去,坠入黑暗,最后只剩一片没有边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茫茫荒原。”
他的眼中泪水翻涌,声音半是哽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父母报了警,第二天凌晨警察找到了我,妈妈问我弟弟去哪了,我太害怕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用手指指着望不到尽头的旷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妈妈当时就晕倒了,当地警方派人下去搜救,可是一个月过去,始终杳无音讯,警察不得不宣布弟弟已经死亡。妈妈闹过哭过,回到C市以后无数次又返回D市寻找,都没有结果,最后只能忍痛接受失去儿子的现实。”
闷痛感袭来,夏辛春不期然联想起在W市受尽折磨的日子,感觉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她无法呼吸。
他一口喝完剩下的可乐,抿抿嘴:“回家以后,父母同时忽略我,尤其妈妈,整个暑假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没有看我一眼。我无数次地想,如果当时没有答应弟弟,那么一切就不会发生。后来我努力改变自己,戒掉所有恶习,认真学习,终于考上H大,爸妈对我的态度不像最初那么冷淡了,所以我天真地想,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今天早上,我跟他们打电话,因为意见不合争了几句,妈妈竟然说,如果当年跌下去死掉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弟弟就好了。”
夏辛春看着他垂下去的脑袋和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而更让她惶恐的是,一个不安的念头在心底悄然升起,强烈到让她想瑟缩。
她等着心中的异样感过去,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齐昀,不要一直内疚责怪自己,你弟弟......他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跟你无关。”
他双肩微微抖动,过了很久,才恢复平静。之后两个人各自陷入缄默,谁也没再开口,直到周远行下楼。
齐昀先回到现实之中,他站起来,没跟周远行打招呼,朝夏辛春递出手机,只看着她:“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做朋友,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语气颇有几丝挑衅的味道,周远行蹙眉,倒没阻止夏辛春接下来输入手机号和姓名的动作。
齐昀恢复之前略带傻气的笑容跟夏辛春道再见,她回应的微笑却是木然的。齐昀走后,周远行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没好气地捏捏夏辛春的脸:“当着我的面对着别人发呆,还给人留号码,是不是皮痒了?”
她避开他的手,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只是个孩子,没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
☆、5-3
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夏辛春着实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自从知道她在C市以后,郑海成并没有像夏兰一样,对女儿表现出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情,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见了面只维持最基本的寒暄,就算谈话,也只是劝她不要在酒吧久留,早点去哥哥公司工作,其他问题,一概不会触及,更别说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她抚着胸口按下接听键,父亲沙哑的声音立刻清晰地传了过来。
“别一天到晚在酒吧待着,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多了对你没有好处,你哥今天没上班,去他家里玩玩,有什么事多跟他沟通,多听听他的意见,他毕竟是你哥,总比外面那些不正经的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