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了个地方:“绕路而走,路途遥远恐要生变,更不利于刚刚得胜的军心安稳。战线已经拉得够长,虽然打了胜仗是很好,但其实已经人困马乏,勉强支撑没有意义。所以现在应该暂且退回后方做出调整,再行商定下一步的计划。”
宋孝宽还是不肯接受“退”这个概念,在他看来,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应该全力以赴往前推进。
“八哥!”在他考虑怎么开口的时候,外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嘉仪公主闯进帐来。
萧砚瞥她一眼,不冷不热问:“谁叫你来的?回去休息。”
嘉仪公主脸色苍白,神色哀伤,断了手指的左手被包得严严实实。
在戎狄的这几年她生不如死,戎狄的王上本来就年长她二十岁,待她既不体贴又不尊重,其他人也不喜欢她这个中原来的女人,而她自己也始终无法接纳那里的生活习惯。更不要说两国开战后她不幸遭遇的这些苦楚,现在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她不明白萧砚为什么不肯前进。
“八哥方才说得都是什么话?快叫队伍前进呀,趁着戎狄后方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该一鼓作气打得他们一败涂地才是!”
“一路追击已经收回大半城池,要论一鼓作气早就已经过了那个火候,你没有看见那些挂彩的伤兵?如今战线不宜再往前拉长。”
“可是八哥,戎狄这样待我,你该替我报仇!”
萧砚蹙眉:“你要用将士们的命为你一己泄愤?”
“王爷该不是另有所图?”宋孝宽还是不能接受止步不前的命令,他突然想起没能回来的南怀珂,想到这中间大概是有其他的原由:“莫不是王爷一心牵挂王妃,是做了带兵去渤海要人的打算,所以不肯再在这条线上耗费时力?”
一旁管冲听了不忿,就算萧砚做了这打算又如何,南怀珂为了金城当了完颜索宗的人质,现在危险解除,萧砚带兵去救她自然是应该的。可是他也知道宋孝宽并无坏心,他是个粗人,不懂得南怀珂于萧砚的重要,只知道作为军人这个时候不拼白刃就是懦弱。
嘉仪却不懂这两者,她的苦楚受得够多,对戎狄充满憎恨,恨不得这个国家男男女女的人全都去死。
“原来是为了睿亲王妃,”她咬牙切齿说:“为了一个女人就置国家体面于不顾,居然想要调遣兵力去救她,八哥真是糊涂了。妻子死了可以再娶新的,国家的体面可就不是了!等我回国将这事告诉父皇,看他怎么处罚你!”
管冲听了更加气结,这劳什子公主说不该为了一个女人置国家体面于不顾,可知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死了多少人!王爷当时为何退居金城隐忍不发,王妃为何甘愿冒险奔赴渤海?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这个不中用的公主,王爷尚且把她的命当做一回事,她竟敢在这里轻视王妃的性命!
他紧张地看向萧砚,却见萧砚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连方才蹙紧的眉头都松开了。
管冲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砚背着手缓缓踱到嘉仪公主跟前,用一种云淡风轻地口吻问:“你是我的妹妹,咱们有血缘关系是不是?”
“那是自然的呀,”嘉仪觉得满意:“睿亲王妃到底只是个外人,是不是八哥?”
“嗯。”萧砚点点头背过身走了两步。
宋孝宽也糊涂了,睿亲王这样固执的人,非王妃的话不听,怎么嘉仪公主一劝就好。莫不是到底兄妹联心,她的话比较管用?
嘉仪满怀期待地盯着他的背影,刚要再催促两句,不想萧砚突然转过身抡起胳膊,在她还没有看清动作的一瞬间,一记重重的耳光就抡在了她的脸上。
她只来得及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就飞出去扑在了地上。牙龈破了,嘴里混了血水和地上的沙土,鼻子里一热,接着止不住地往外淌血。
嘉仪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瞪住萧砚。
萧砚斜睨她,只吐出三个字:“滚出去。”不动生色间,骇人的气场就已充满营帐。
“八………”她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萧砚令人如此畏惧的一面。
“滚出去。”萧砚重复一遍。
管冲还不想在这里见血,连忙劝:“公主还是先回帐子休息,不要……不该妄议王爷掌管的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