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无法,他能从薛家家主都不在的情形之下借到五万两,已经是薛家很给面子了。于是石咏请薛家的掌柜帮忙,将这五万两银子全兑成了现银,一起先送去了织金所。
五万两现银就是一百斤,二十五斤一装,装了二十个沉重的铜箱,由八个伙计一遍一遍地一道抬上了织金所的二楼。石咏还特地拜托了,抬银子的时候让大开箱盖,让提取存银的主顾亲眼见到这一箱一箱的存银抬上楼。果然织金所那里等候的人情绪稳定了不少,不再那么心焦。
可问题是,石咏发现,尽管织金所彰显了财力,并保证一定能够兑现所有的存银,可是前来兑银的主顾,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织金所看看今日的号牌已经全部发掉,不得已发了明日、后日的号牌。
前来提银的主顾们纷纷表示,他们非常赞赏东家的诚信,也愿意相信东家一定能将她们的存银都兑给她们。可若问起她们愿不愿意继续将银子存在织金所,却没有一人愿意。
——新皇登基之后,这一位的性格实在有些让人捉摸不定,爱之欲其生而恶之欲其死,已经有好几家的先例都是这样。荣国府虽然还没有被抄,可是谁晓得荣府还能这般撑多久。银钱之事,讲究一个落袋为安。所以人们见到织金所有能力还钱,只是心中稍安,却并没有打消提存银的念头。
石咏还是得想办法去找银子去。于是他带着贾琏的授权,又去拜访了城中其他几间钱庄票号,甚至有几间票号一向是九阿哥的产业,石咏如今已经不再怕九阿哥作妖,一样去拜访了。
岂料石咏吃的尽是闭门羹——这几家票号钱庄的掌柜与织金所的主顾女眷们竟然是一样地担忧,担心织金所被抄或是被缴,没入官中,那么投进去的银子就全打水漂了。
石咏能理解对方的担忧,而他虽然磨破了嘴皮子,却也无法说服这些票号的掌柜。虽然奔走了整整一日,却依旧是无功而返。
到了傍晚时分,石咏从昔日九阿哥旗下的一间票号中出来。因他是个朝廷命官,票号的掌柜虽然婉言拒绝了石咏的请求,却依旧满脸堆笑地将他送到门外,殷勤向他表达歉意,说是这次织金所的忙是帮不上了。
石咏无奈,这些票号担心有风险,他能理解,且也总不能“牛不饮水强按头”。
于是他好言与那掌柜道别,随即离开。暮色之中,石咏脚步匆匆,毫没注意到迎面一人,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票号中去。
石咏身后那名票号掌柜却不敢怠慢,立即大声招呼:“李大管事,可把您给盼来了,年大将军在西面可好?”
石咏听见这声招呼,脚下一滞:这是什么情况?城头变幻大王旗?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九阿哥的产业,这立马就变成是年羹尧的了?
第353章
石咏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是九阿哥麾下的票号,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改弦更张,投到了年羹尧的麾下。
他摇摇头, 继续快步离开。如今大行皇帝的百日早已过了, 灵柩即将送往皇陵奉安。十四阿哥一直被“责令”在景陵“读书”, 实际是被软禁, 与魏珠为邻。除了十四阿哥以外,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位也多有被防范,出入受限。旧日“八爷党”之中, 唯一日子还算好过的, 就只有廉亲王允禩,在大行皇帝一过世时便封了亲王, 并出任总理事务大臣, 转眼又任了议政王大臣——只可惜这一位如今也只是孤家寡人了。
石咏一面走一面安慰自己,心想刚才只是擦了一耳朵, 并不知晓详情。许是这票号并未从九阿哥麾下转投年羹尧, 也许只是以前与年羹尧麾下的管事有往来, 所以才有此热情的一声招呼。
可是这样翻过来一想:年羹尧手下的大管事早年间就与九阿哥麾下票号有往来,这就更加惊悚,叫人不敢细想了。
但无论如何, 这些人都不会肯帮织金所的忙。石咏只能另想办法。他在京城中将各处钱庄票号都跑遍了以后, 还打算再去拜访几位以前熟识的皇商,看看那几位有没有灵活的头寸,能够在短时间内调入京城,解织金所的燃眉之急。
在石咏奔走之间, 这一日飞快地过去。到了晚间,织金所依旧灯火通明。如英特意打发了人过来给石大娘和铺子里所有的掌柜与伙计送了晚饭。众人也只是稍许用了些,待最后一名兑取存银的主顾离开,才终于有机会松快下来,填饱肚子——不管怎样,薛家送来的五万两现银给了大家不少底气,但是一想到还有百来号领了号牌的人说是明日来,大家又都觉得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