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_作者:安静的九乔(1173)

2018-12-05 安静的九乔

  果然如马国贤所想,他的修改稿经过了石咏的审核之后,很快便获得了“上面”的批准,并且获得了五千银元的经费,供他回意大利以后出版此书。

  马国贤见到这五千银元差点儿没激动得晕过去,这些钱对于他这样清贫的传教士而言,根本就是一笔巨款。然而石咏却告诉他,别高兴得太早——这是出版三本书的钱。

  除了以马国贤名字命名的《马国贤见闻录》以外,石咏还拜托马国贤联系欧洲的出版商,出版一本名叫《视学》的学术专著,以及一本名叫《纲鉴甲子图》的中国古代编年史年表。

  这两本的编著者都是年希尧。

  《纲鉴甲子图》依据朱熹的《通鉴纲目》编定,记述了中国古代重要的历史事件。后来这本书被石咏改了一个名字,叫做《中国历史年表》,交给马国贤,请他代为在西方出版。

  马国贤也实在是没想到,他回归意大利之后,三本书里,最先被出版的就是《中国历史年表》这一本。因为当时欧洲的知识分子对于中国非常向往,迷恋汉学的大有人在。这本《中国历史年表》在罗马出版立即销售一空,并且被欧洲好几座开辟有汉学学科的大学和图书馆所收录。他的《见闻录》反而慢了一步。

  而《视学》这一本学术作品,则是一本专业性较强,特殊领域内的专著——这是一本专门讲述画法几何学的著述,在该领域内是先驱之作。而这一本书,则是在宫中画匠郎世宁的帮助下,定稿完成的。

  这郎世宁是意大利人,于康熙五十四年前来中国传教,结果一到北京却被康熙皇帝相中了艺术才能,进入内务府辖下画工处,成为一名宫廷画匠,不让他传教。康熙五十四年郎世宁来华之时,石咏的工作重心已经从造办处转去了营造司,所以他的人生轨迹一直与郎世宁没有交集。直到此时,因为与年希尧讨论他们的“欧洲出版大计”,他总算认得了这位在后世鼎鼎有名的宫廷画师。

  “郎世宁先生,您最近在忙什么?”

  郎世宁觉得石咏虽然身居高位,但是没有架子,而且一直保持着一颗旺盛的好奇心,在艺术方面则有较高的修养,他便很乐意与石咏交流。

  “咏大人,我现在很忙碌,非常忙碌——我在绘制皇帝陛下的行乐图!”

  “行乐图?”

  行乐图是人物肖像画的一种,画中的人物大多作游玩消遣状,与比较“官方”的朝服像之类有较大差别。

  进入五月之后,雍正便再次搬去圆明园。与此同时,包括石咏在内的臣工们,也能感觉到雍正皇帝的情绪终于慢慢地恢复正常。他不再以极度繁重的政务来麻痹或是惩罚自己,随着西北战事的暂时平息,以及江南等地新政的缓慢推进,这一位皇帝陛下心中最大的压力已经慢慢纾解了。

  可是与此同时,雍正却似乎隐隐约约地愁绪难遣,不知是为了已逝的贵妃,被迫自裁的昔日爱将年羹尧,还是那些再次与他生出嫌隙的兄弟们。

  听说雍正命郎世宁绘制行乐图,石咏忍不住来了兴致,脱口而出,问:“是那种cosplay的行乐图吗?”

  话一出口,石咏便意识到失言了。所幸郎世宁也没听懂,问:“科斯泼雷?”

  石咏只能硬撑:“前一阵子在南方见过一名英吉利来的画匠,向我提起过这种肖像画,就是画中人物是穿着与现实中完全不同的服饰,甚至有些像是戏剧的演出服,装扮成为另一个身份,被画成行乐图。”

  郎世宁听了石咏的解释,激动地点头,说:“是,就是这种!”

  他喃喃地道:“原来这种绘画叫做科斯泼雷?皇帝陛下只管这个叫‘变装’呀。”

  石咏不禁为自己的口误感到万分后悔,希望郎世宁不认识什么来自英吉利的传教士,免得到时候双方一对质,就发现不对了。

  “说实话,我非常享受给贵国皇帝陛下画行乐图的工作。现在的皇帝陛下非常开明,我的画技不再受到束缚,因此很多在上一任皇帝那里,我已经丢弃了的画法,现在也都被我一一捡拾起来了。”

  石咏好奇,于是详细地问了问。原来康熙皇帝在时,宫廷画师之间的主流观点并不接纳“透视”画法,中国画中对物的视点不止一个而是几个,视线的角度也是不固定的,因此人们欣赏画作时,无论看向哪里,都仿佛是视角“呼”地一下就挪到了那里,这是中国人所欣赏的“艺术性”与“虚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