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人,你这是什么法子,将屋子照得那样亮堂,老夫年纪大了,看得简直眼晕啊!”
石咏连忙告罪。于老太医却摇手说:“不妨事,不妨事,镜子还能这么使,以后就知道了!”
他见了石咏脸上的伤痕,招手让他过来,稍许查看了,只说:“来吧,石大人,你这个很快,老夫替你顺手治了。”
可是于老太医口中说“很快”,却也耗了小半个时辰。于老太医一面处理,一面教训石咏:“你这伤处看着不深,创口却甚大,若是一直拖下去,留下明显疤痕不说,你自己也反受其害。”
石咏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乱动,生怕抽动脸上的肌肉,心里无比怀念后世的麻药这种黑科技。
终于于老太医说了声“好了”,石咏才松了口气。只听老太医闲闲地嘱咐:“伤口是替你处理好了,眼下天气炎热,这伤处会不会发炎么……得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石咏吃了一惊,连忙问:“那十六爷……”
于老太医此刻脸上肃穆,点头道:“刚才那只是过了第一关,至于十六阿哥能不能挺过这一回,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石咏闻言吃惊不小,赶紧转身回胤禄书房里去,只见榻上的胤禄,正昏昏沉沉地睡着,但是脸色潮红,发起烧来。看起来胤禄所受的外伤固然已是处理完毕,可是还有好些难关要过:失血过多、感染、并发症……连于老太医自己也说,他没有分毫的把握,要看十六阿哥,命够不够硬了。
石咏无奈。这时十六福晋遣人来请于老太医和石咏各自去休息。于老太医年事已高,又忙了一夜,精神早已委顿,由小田等人服侍着先去睡了。而石咏这具身体毕竟年轻,只眯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
他放心不下,又赶回外书房探视胤禄。这回过来,胤禄已是高热,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唤都唤不醒。石咏只得又命小田去寻冰块来,帮助胤禄降温。他自己则再去求见于老太医,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法子。
于老太医处理外伤极其在行,可这时候却束了手,除了开了一张用药温和的方子之外,老太医还是那句话,熬不熬得过去,就要看命了。
从于老太医那里出来,石咏的心情无比沉重。他痛恨这种情形,说什么“但尽人事,各凭天命”,说白了只是他们这些人的能力还不够,不足以克服眼前的困难而已。
“没办法,医者么,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也不知是不是石咏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打扰了石崇,这家伙安静了许久,这时候突然开了口。
石咏微恼,见四下里无人,忍不住回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换了是在京里……说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十六爷未必就会是这么一副情形。”
至少三百年之后,胤禄这条命,已是铁定保住了。
石崇却说:“你这可拉倒吧!刚才那老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事儿从一开始,你和那位十六阿哥,已经不知比常人走运了多少。上天已经待你们不薄了,你想想看,还能更走运点儿吗?”
石崇一副“要知道感恩”的口吻,可是他的口气却突然转凄凉,语带感伤,淡淡地说:“你们这是在跟阎王爷抢人,有……再多的钱也是没有用的。”
石崇这人性子骄傲,说话也一向跋扈,动不动就“把这个包起来”,“把那个买下来”,可从没听他如此意气消磨,说这样伤感的话。
可见钱不是万能的,富人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石咏差点儿开口:石季伦,请说出你的故事!
恰在这时候,有个人蹭过来,非常狗腿地冲石咏行礼,犹犹豫豫地小声说:“石大人,有句话……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咏自己已经很磨叽了,实在是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比他更磨叽许多的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早先随步军营协领杨琰一起过来的那位牟大夫。
“牟……”石咏突然记起这位竟然叫“牟某”,“您怎么还在这里?”
这位见血就晕的大夫,一见十六阿哥就倒,非但不能问诊,反而要旁人来救治他。可没想到这种大夫竟也没被十六阿哥府邸扫地出门,而是厚颜留在了这里。
“石大人说得不错,医者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