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御驾身边也有些帮手,连忙遣人给那边递信,让随时把圣驾行在的消息传递过来。
慧空则在一旁苦劝:“八爷,如今留在此处绝非良策,为今之计,唯有立即动身,赶到圣驾行在。”
因为她所算出的天机乃是,那一对海东青,将引发康熙心悸,恐有生命危险。圣躬违和,储位空虚……那个位置,唯有力者居之。
“大师……大师的意思是,”八阿哥胤禩心内如掀起了惊涛巨浪,骇异万分地盯着慧空,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的慧空师太,竟能给他这样“大不敬”的谏言。
如今伴驾随行的内大臣之中,阿灵阿、鄂伦岱两人,都是铁了心支持八阿哥的“八爷党”,一心盼着拥立之功;除此之外,伴驾的皇子阿哥之中,十阿哥自不必说,其余要么是储位无望,要么是汉女所出的年幼皇子,其余实权阿哥,俱留在京中。自己若是此刻赶去行在,矫诏即位,这些人怕都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如此一来,他便能在行在一手遮天,同时命人秘密入京,传令九阿哥与十四阿哥在京中暗中布置,只消控住九门提督与驻京八旗,旁人便没法再蹦跶。待圣驾驾崩的消息传出,他早已将局面稳稳控住,大事……已成。
想到这里他几乎手心出汗,慧空所言不错,眼下,他不是离那储位最近的一次,而是离那皇位最近的一次。
可是……皇阿玛引发心悸,有生命危险,却未必便意味着会驾崩,如果真是那样,他便只能,只能……
胤禩焦虑异常,背着手反反复复在汤泉行宫走来走去,偶尔瞥一眼窗外,只见昨夜一夜扯絮般的大雪之后,放眼望去,唯有一片白茫茫。
“大师,你所言之事,当真乃是……天命吗?”
胤禩问。
慧空闻言,惨然一笑,道:“八爷还记得贫尼所说的,什么是先天神数吗?”
她心中有些预感,八阿哥心中的“天命”,恐怕与她所想的天命有所不同。她得窥天机,知道只要往前一伸手,大事便成。然而八阿哥那里,“天命”却是“天注定”,凡人无力可改,就是用来顺应的。
胤禩博闻强记,慧空师太所说过的话,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先天神数,并不是算命理定数、未来之事。命可以改,运可以转……”
所以要得天命、成大事,就必须先除去眼下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胤禩想到这一点,脑海里立即浮现康熙的身形与面庞,胤禩的眼神立即一抖,他可以摸着良心说,这样大不敬的心思,他可从来没有生过。
的确,他的生母良妃卫氏出于微贱,但是自幼得康熙的关爱,并不少与其他阿哥,甚至九十这两个母家高贵的弟弟,也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跟屁虫。而他,则是那样地崇敬皇父康熙,崇拜他的雄才伟略与宽仁气度。终其一生,他都在处处模仿皇父,处处揣摩皇父的心思,处处讨好皇父,不过是想得到一句皇父的夸奖罢了。
难道,从今往后,皇父便不会再夸奖他,从今往后,他每夜听见的,便都只有来自阴曹地府那咬牙切齿的诅咒吗?
胤禩怔怔地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天地无边无际向远处延伸,早已分不清界线。
他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虚:“慧空大师,您且暂时休养,您所说的,我……我且,考虑一阵,好……好吗?”
第125章
十二月初, 御驾缓缓行至热河行宫。
康熙皇帝如常召见喀尔喀土谢图汗使节,之后又听哲布尊巴丹活佛大喇嘛讲因果。外人看起来圣驾一切如常, 唯有魏珠知道, 太医每天早中晚三次为康熙施针, 所以如今圣驾看起来才会身体健康, 并无大碍。
魏珠提心吊胆了很久,深怕圣驾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如今唯一的靠山就没有了。除了怕这个之外, 魏珠也深恐有人会趁此机会, 对圣驾不利,那他也势必被灭口, 小命玩完。因此他这几天里几乎没有阖过眼。圣驾这里一应药物所需, 他都只敢托付给内务府总管十六阿哥。只因为十六阿哥曾经出面救过他的徒弟小徐,所以魏珠如今唯一相信的, 就只有十六阿哥一个。
八阿哥胤禩当日在汤泉行宫候驾, 岂料圣驾并未在汤泉行宫逗留, 而是传他前往遥亭行在。一到那里,胤禩立即被内大臣傅尔丹锁拿,但是并未立即押解回京, 一直随圣驾到了承德。八阿哥明白, 他如今这是被当了人质,让那些留在京城的人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