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头大管事在外递了话进来,说是外头有人求见。
十三阿哥连忙将石咏一摁,说:“茂行且坐,我的话还未说完,请你在此稍候片刻。”说着,他与管事一道,匆匆出门,将石咏留在外书房内。
石咏枯坐片刻,见四下里实在无人,便起身来到那只玻璃匣子跟前,小声道:“虎二哥……”
“你这可都听见了吧!”虎符也小声地回应,两人仿佛在交流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就是这么到这里来的。”
也就是说,康熙发现了旁人以矾书嫁祸十三阿哥的真相,为了补偿这个儿子所受的委屈,所以将虎符赐给十三阿哥。
“所以你真的不是西北领军之人所持的虎符?”石咏再次确认。
“有了我,这一位爷的权势,与领着西北大军并无分别。”虎符得意洋洋地说。
石咏略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金鱼胡同向来门庭冷落,石咏与十三阿哥坐着说话能被外来求见的人打断,这着实是破天荒头一回。
“可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虎符?”石咏始终想不明白,既然不是手握西北重兵的大将军王,这又是何等样的力量与权柄。
“我是什么样的虎符,咏哥儿知道得还不清楚吗?”虎符故意逗逗石咏,见他实在是摸不清要领,这才小声解释,“全国上下,都有老皇帝的耳目。在江南,原本是三大织造,后来是江南通政司。总掣这些耳目的衙门,则是在京里,咏哥儿,我那位大哥——”
虎符乃是一枚右符,它口中的“大哥”,指的乃是左符。
“就在统掌这些耳目的人手里。”
石咏终于明白了,感情老皇帝手里也有个“粘杆处”,比雍亲王的“粘杆处”范围更广人手更足——而康熙皇帝竟然将这个“粘杆处”,交给了十三阿哥来打理。
看来皇帝的确是对十三阿哥改观得多了,竟然放心将这么重要的力量交给他。
“老皇帝要派十四阿哥去领兵,自然要找个人来牵制那一位,你的这位十三爷,是最好的人选。”虎符懒懒地向石咏解释。
“为什……”
石咏还未问出口,心里已经明白了。答案很简单,与他隐隐约约的猜测一致,那封陷害十三阿哥的矾书,与十四阿哥脱不了干系,老皇帝要儿子们互相节制,就一定会选两个斗得水火不容的,放在这两个位置上。
“可是——”
石咏一念及此,却觉得此事混不可解。
若真是十四阿哥伪造矾书陷害兄长,这样的人,为了兵权不择手段的,又有什么资格领兵西北?老皇帝难道真的昏庸糊涂,选择这样德行不足以服众的人带兵么?难道不怕这事泄露出去,激起众怒么?
“咏哥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虎符叹道,这位仗着自己两千岁的年纪,倚老卖老起来。
“这么些年,我也算是看透了,历代君王,雄才伟略的有很多,他们头一件关心的,并不是善与恶,而是治乱兴亡。只要天下能定,他们所用之人,未必一定是品行毫无瑕疵之人,总还是以能力足够为要。”
“朝中那么多人,皇帝若是还有别的选择,又何必以赐下虎符的法子,来安抚十三阿哥?”
石咏与十四阿哥不熟,无法发表意见,但从历史的结果来看,十四阿哥这一位,倒也的确是胜任了“大将军王”这一任命的。
“可是,虎符二哥,”他还是耿耿于怀,不仅仅为了十四阿哥被内定成为西北的领军之人,而且还为了虎符的那句话,“恐怕就是因为不论善恶,只看治乱兴亡,你所经历的那些一个接一个的王朝,才会由兴盛始,由衰落败亡而终的吧!”
虎符很明显地愣了愣,才接口道:“你说得……好似也有些道理唉!”
这时候十三阿哥一打帘子进来,见到石咏,忍不住笑,说:“茂行,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也会自己嘀嘀咕咕的?”
石咏赶紧解释:“见到十三爷府上的这一枚虎符,心里便生了些感慨。”
十三阿哥无语地摇摇头,说:“说你呆吧,明明反应很快,可若说你不呆,偏生又是个有呆气的,见着虎符,也能生感慨。来吧,说说看,听你刚才在嘀咕什么治乱兴亡的,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