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无语:他能不急么?还有,他都急成这样了,如英在里面,怎么就能这么淡定的?
后来据石大娘转述,如英还真就不紧不慢,从容镇定,像他俩的娃一样。
这边柳家的将锅里的鸡肉煨至极酥极烂,然后捣成鸡蓉,随后淋上鸡汤调和,做成鸡肉羹,随即送到东院去。石咏要跟进去,柳家的却拦:“大爷,奶奶事先吩咐过,东院人多手杂,您回来就先在二爷那儿坐会儿,坐一会儿就好。”
椿树胡同小院的东院,如今的确是挤满了人。石大娘和王氏自不必说,都在那里守着,此外,石家自己就已经有一个嬷嬷、若干丫鬟,老尚书府齐佳氏那里也一早打发了人过来帮忙,再加上稳婆、大夫还在那边候着,东院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所以如英一早发了话,说是石咏回来,请他在西院稍歇便是。
可是石咏怎么歇得住?他一直在自家西院到东院之间的那条过道上打转,几回想要溜进东院去,都被自家里的仆妇挡了驾:“大爷,您不能进去!”“大爷,这边人多手杂的,您看您要不要在外边候着?”
石喻明白兄长这份心情,当即将石咏请到他的小书房里坐着,出言安慰:“大哥,您且放心,嫂子是个极有主意的……是个勇敢的人。”
石咏回忆与如英相识以来的过往,点点头:“你说得对,你嫂子……就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这一点,如英一向是有勇气的那一个。可对他而言,如英重要且珍贵,才会令他害怕失去。
他也知道自己此刻过去东院就是添乱,可是若要他在这里傻乎乎地等候,什么都做不了,如英最辛苦的时候他就这么缺席了,他又浑身难受,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尽管难熬,时间依旧一分一秒地悄悄溜走。夜深沉时,东院那里还没有什么动静。石喻白天既要听课念书,又要习练弓马,这时早已支持不住,被石咏劝上榻睡去了。石咏则独自一人,立在西院头里,焦灼等候。
忽然,只听东院那边声嘶力竭的一声呼喊,石咏腾地跳起来,大叫一声“如英”,什么也顾不上,径直冲到东院里去。
他刚刚赶到上房跟前,已经听到房里响起一声儿啼。上房门帘一动,石大娘走了出来,满脸喜色,对石咏说:“生了,生了!”
石大娘见石咏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说:“你媳妇儿真是个好样的,轻易不肯呼疼的。”感情如英一直强忍着疼痛,直到刚才,实在是忍不住了,方才用尽力气呼叫了一声。
里头稳婆也出来,向石大娘和石咏连声道喜,说:“恭喜太太,恭喜大爷,奶奶平安诞下一位千金。”石大娘甚是欢喜,谢了稳婆,转头便命丫鬟去取事先备下的红封去。
石咏却见上房里面丫鬟婆子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出来,当真看得脚软,还未等石大娘反应过来去拦,他已经一掀帘子冲了进去,来到如英榻前,捧起媳妇儿的手。
如英满头是汗,面色苍白,精神却尚好,甚至努力冲石咏抬了抬嘴角,笑着说:“还好!没想的那么疼!”她早先虽然疼痛不已,却不曾慌乱,甚至还安安心心地吃了不少东西,如今竟依然有力气与石咏说话。
石咏没顾上去瞧自家新生的闺女,先去取了温热的手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如英额头上的汗水,在她耳边轻声说:“是个小姑娘!咱们的小姑娘。”
如英听了嘴角微挑,笑容愈盛,却终究太过劳累,此刻终于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待到洗三那日,石家新生的姐儿已经去了新生儿那副红通通的皱巴巴的模样,即便闭着眼安安静静地睡着的时候,依旧能看得出那眉眼清秀至极,是个小美人儿胚子。
洗三时好些亲友都亲自赶了来,以至于椿树胡同外面车驾排了长长的一串,将将排到琉璃厂大街上。
石大娘与王氏早早将整个西院上房都收拾出来,招待亲友女眷,结果还是嫌地方局促了些。来宾大多显赫,十三福晋、十六福晋都亲自来了,老尚书府与忠勇伯府的女眷们也几乎都是举家出动,一齐到访,除此之外,与兆佳氏瓜尔佳氏沾亲带故的人家,即便不曾亲自道贺的,也大多送来了添盆礼。
如玉作为如英的同胞亲姐,自是头一个该来的。早先她听说妹妹有孕的时候,心里就一直酸酸的,毕竟两人同日出嫁,妹妹有了好消息,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如玉自然欢喜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