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师叔像个炮仗,一点就着。但她凶归凶,却从未打过夕沐,只是说话的语气凶巴巴的,不像个女人。
“夕沐,滚去把鸡蛋捡了。”
“你衣服怎么这么脏?赶紧趴下来,我趁手洗。慢了你自己慢慢用木槌锤,听到没?”
“夕沐,叫你别和人家孩子打架。鼻青脸肿的回来,你知不知道买药要花银子的!”
这些都是师叔的常用话,但夕沐每次都乐呵呵接受。师叔或许不知道,她和那些孩子打架,是因为他们说师父和师叔的坏话。
一张白纸的夕沐,长成了豆蔻年纪的白净少女。
用师叔的话来说,她就像是退了丑壳的鸡蛋。几年间,师父和师叔也搬过几次家,但不管搬家多少次,荷塘、桂树还有石桌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很轻易就填了旧荷塘,挖出新荷塘。
只是……夕沐从不知道是何时挖的。总之,他们把她领出门时,荷塘还在,进新家后,荷塘已经修好。
师父和师叔有时很忙,有时又闲的颓废。
但他们从未教过她寻找水源的方法,也不教她如何疏水。菜式倒是学了不少,反正现在做饭的人已经从枭枭师叔变成她了。
“师父,你究竟何时才肯教我本事?”夕沐堵住庞远山问。
“等你再大些。”他不假思索答道。她问了许多次,他的答案却从未变过,至于要等到她多大的时候,他从不说。
庞远山有时会关上门在房间里挑灯研究更好的方法策略。
夕沐就偷偷爬上屋顶揭瓦看,可惜还没看到开头,就会有一阵风把她整个人扫到荷塘里……
还正好避开用来做道路的石柱。
每回夕沐挣扎着爬到荷塘边上,都会看到朝她伸手的师父和一旁提着灯笼冷脸居高临下瞧她的师叔。
“呵呵呵呵,我明明在睡觉,怎么就掉荷塘里了呢?”夕沐尴尬解释。
庞远山拉住她,轻柔笑道:“快上来吧,水里凉。”
枭枭冷哼:“每回都用这个借口,你就不能想点新鲜的?”说着,她还刻意瞥一眼屋顶。
这个小动作让夕沐的心脏咚咚加速蹦着。
把她拎回房间,枭枭在不远处等合上门回来的庞远山。“你对她太过宠溺了。”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第7章 龙舌弓·后患
“我只是觉得,该对她好一点,怕自己会有遗憾。”他转头看着夕沐的房门,目光明明灭灭。
枭枭冷哼:“遗憾?我是怕后患。”
庞远山没接话,径直走了。枭枭也拂袖离去,走时将一颗小石子踢进了荷塘中,“咚”的一声,荡起数圈涟漪。
黑黢黢的房间里,夕沐蹲在门后,两眼直直看着根本看不清楚的地面。
后患?是说她吗?
翌日,夕沐顶着一对青眼窝和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出门。她想了一整晚,也想不通师父和师叔的话。
枭枭看见她时,见鬼似的大叫一声,后慌忙不迭骂着不省心的丫头把她拎到水缸边。
“你晚上是怎么睡觉的?”枭枭蹙起秀眉责问,手却不停。打水,拿巾帕,将夕沐的脸和脖子都擦了一遍。
夕沐呆呆看着她,抿唇不语。
枭枭叹口气,又领她到自己的闺房,亲手给夕沐梳头。庞远山靠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热闹似的瞧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目光落在枭枭身上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说什么后患,这女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最后,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庞远山忽然看向天空,心里堵得慌。
“找到她(他)……杀之……就自由了。”脑子里总是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声音。
找到谁?要杀的又是谁?他拧紧眉,将那个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院子里的荷塘咕嘟咕嘟翻滚着,像是一锅腾腾的水。
中午有人前来拜访,生意来了。
庞远山在和客人谈生意之际,枭枭已经开始整理寻找水源和疏通水道的工具。夕沐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拍开手。
“你不准碰这些,一个手指头都不许碰!”枭枭黑着脸吼。
夕沐头一回见她发这样的火,缩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庞远山之前也说过不许她碰这些东西,他说有的工具带着利刃,怕伤了她。
但枭枭的动作很明显就是排斥,仿佛她有多脏,碰到就会污了工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