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男子没有半分停顿,冰冷的声调,如同飞扬的雪絮,“即使要对您武力相向,我也必须过去。”
“还真是丑话说在前面啊。”
苍楼的眼里掠过了一抹无奈的神色,忽然,她轻轻一跃跳下石台,退在了一边:“那么,请过去吧。”
“!!!”
看到火焰后两人无动于衷的身影,苍楼偏了偏头:“是不相信我么?”
一刹寂静。
“为什么?”火焰后,男子的声音清冷而低沉。
苍楼一笑回身,注视着石壁下还未清醒的银龙灭元,淡淡笑道:“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是很有限的啊,寂灭。即使我是龙神,也无力改变寂杀与你的信念——那凝聚了骨龙国度千万人民心愿的信念。我能做的,只是注视着你们各自努力的故事而已。毕竟,人身上唯一无法用外力夺走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心意’。”
远方的男人没有说话。
“我想,”纤细的少女仰起了脸,蜂蜜色的眸子映着火光,依然清透静澈,“这也是鬼刹的想法吧。他允许水墨将冥樱飞带来龙界,允许他为了自己的目的靠近寂杀,甚至在你袭击他的时候,没有任何反抗与求救……呐,不要辜负他的心意哦,否则——”
灼热的火焰舔舐着她围巾下亮桔色的毛球,映着那样娇小细弱的身影,一刹间竟荡开了几分让人心底生惧的寒意。但,翩然侧目的她,依然只是微笑和暖,云淡风轻。
“——我只要抬一抬手指,你的国土和人民就会立即地……灰飞烟灭。”
“喂!”
火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道身影蓦然上前一步,怒道:“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没必要在意,河。”清冷嗓音淡淡打断了他。隔着狂烈的火焰,他沉默数秒,终于抬步:“那么,我们走了。”
他身后的男子似冷冷哼了一声,显得既不解又不满。
狂风卷过,焰光飞散,遮住了那道当先朝银湖走去的高大身影。狂乱火光间,只隐隐露出了那漫天飞洒的雪白长发,起落间,划出千万道柔软而纤长的弧。
喳喳。
叽叽喳喳。
喳喳啾啾……唧唧……
一开始,只是一两只鸟儿在极远的灌木丛中呼朋引伴,却瞬间如石子入水般激起一片应和,很快,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哗然涌起,从石缝间、树洞中、远山里、麦田深处……层层叠叠地交荡鼓舞,宛如一场没有指挥却盛大和谐的交响乐。
这里只是普通的乡野村郊,但每天早晨,这样的交响曲都会准时奏响,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所不能想象的动人篇章。
——真是熟悉的声音啊。
迷迷糊糊间,斩月人这样想着。
那一片清越啼鸣,悄悄牵动了他深埋记忆中的残断情节,那些独自求生、颠沛流离的岁月……一日复一日地,与杀戮和鲜血为伍,不知不觉间,暴戾嗜血的种子在心底摇曳生花,罂粟般艳丽残忍的颜色。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还知道我是谁。
——为什么,我还没有坠入鲜血浇铸成的深渊。
对了。
当然是因为……那些鸟鸣。
每天清晨,将我从不敢深眠的梦境中叫醒的鸟鸣。
非常简单的声音,却总是那么高兴,仿佛在说,不管昨天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当太阳重新升起来时,就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就好像……她的琴声……
她的……
“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悠游的声调,瞬间让他的意识停滞了一下,下一秒,那个声音在他头顶再次温和响起:“你还打算在那里趴多久,斩~月~人?”
“轰”一声响,一团爆烈的火球毫无征兆地从趴在地上的某人腰间弹了出来,又快又狠,一瞬间就冲到了冥樱飞那张俊雅微笑的脸前。但是,早有准备的后者只是漫不经心挥了挥法杖,就让火球消失在了一片黑雾中。他挑了挑眉,刚想杖打落水狗地再嘲笑斩月人一句,表情忽然一滞。
眼前的麦地间,已经空无一人了。
凝固良久,他叹了口气:“在人界的话,建议你最好不要乱走,很容易迷路的。而且,这里的规矩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