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的强大,完全颠覆了他从前对骨龙的认知。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敏捷、迅速、冷静、锐利……以及——一往无前的勇气。
凌千翼并非初经战阵,但只有这一次,他真正在对手身上感受到了不死不休、直贯长虹的气势。随着战局的胶着深入,这种气势不仅没有在冰河身上消退,反而愈见坚实,甚至让他感到——若这样拖延下去,他未见得能有超过五成的胜算!
用几乎麻木的五指扣住法杖,他又在冰河释放的星尘中后退了一步。体内逐秒绞割的剧痛让他快要昏过去了。
——这种战法,这种流派……简直是岂有此理!
疼痛与紧张中,他用仅存的余暇火冒三丈地想。
看到不断后退的凌千翼,冰河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暗沉的红,不知是轻蔑还是失望。
“什么啊,本来以为你还算是个像样的对手。”他略略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四处可见恶战的痕迹——龙爪的抓痕、星尘飘过后碎成粉末的木屑、光弹飞掠处光滑如凹镜的断面……刚才,他也遭遇了自己这辈子最棘手的一战。
对,就是这样……凌千翼盯着露出蔑视表情的冰河,紫灰色的眸子闪烁着急促的光痕。
“你知道你为什么注定会输?”冰河收回目光,看着他的眼睛,冷硬地说,“你的打法——太天真,太天真了!”
“……!!!”
凌千翼瞳孔轻缩。“天真”这个词,牵动了他痛恨的记忆。
作为神祗,太天真,就是罪恶——那个统率三界的男人,这样对他说。
视线骤然模糊了一瞬,剧痛在体内翻搅不住。看着和自己一样精疲力竭、难以移动的冰河,凌千翼心中不由掠过一抹焦躁。等待片晌,在越来越过分的疼痛中,他终于放弃了侥幸的期待,决定放手一博。
“那边……”
甫一开口,致命的冰尘立刻顺着呼吸道侵袭而下,强烈的痛痒如同万蚁噬心,腥甜血味在五脏六腑之间蔓延开来。他强忍着这种非人的痛苦,哑声道:
“……不知道怎么样了,雪寂……灭——恐怕已经变……成一堆焦骨了吧。”
说完,他露出了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微笑。
听到侮辱自己仰慕之人的话,冰河霎时眉峰倒挑,冷笑着上前:“都这种样子了,你还有闲心管别人,寂灭才——”
凌厉光痕,在凌千翼眸底璨然飞掠!
——就是现在!
染血法杖,在他指间一刹回旋。随着离心力,血滴飞溅。
冰河骤然露出了警觉的神色,身体随之反应。
两人都赌上了自己最后的体力。
最后的一击,最后的躲闪——中,或者不中,百分之一秒内的成败。
说时迟,那时快。
“嗡……”
夜明珠一般的光华,在法杖尖端盛大燃放。仿佛从极近的距离划过天穹的彗尾。亮极的白光拖曳着笔直长尾飞射而出。这光芒过于明亮,短短几秒内完全夺走了人的视力。
寂静,似要蔓延到时间尽头。
然后——
“呵……”
艰难的低笑声,却终于染上了打从心底透出的放松。
光明造就的黑暗迅速隐没,露出了冰河扶着膝盖喘息的侧脸。被光弹擦过的脸颊上多了一道新的焦痕,却没有受到比这更严重的损害。
赌上一切的最后搏斗,赢的人——是他。
他勉力掀起眼睑,感到自己的表情似乎应该更嚣张一点,但却完全没有余力这么做。对面,凌千翼已扶着法杖半跪在了地上,一种巨大的力量——不知是疼痛还是沮丧——沉重地压在他肩膀上,隐没了他的表情。
“……”他没有说话。每一根凌乱的金发,都诉说着彻底力竭的恶果。
看着这样的他,冰河心底涌起一阵混夹着同情的复杂情绪。这一秒钟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敌意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强烈。
——无论怎么说……
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开口说了出来:“嘁……你是……第一个让我这么费劲的——”
回响着低哑语声的树林被一道强光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