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会遇到和我妈一样的事。”
他的声音仿佛一整年没说过话一样沙哑。
这一瞬间,雪寂杀感到那些压在心头的钝痛情绪全部化成一把重捶,在她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让她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她想忍住不要表现得太过震惊,不要说出出格、不够淑女的话,更不要把……突然撞进胸腔的释然写在声音里,但却全部没有成功。
“笨蛋!”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尖锐的声线,猛然回头盯着他的背影,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几天你就在担心这种事情?一直以来你就在担心这种……这种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评论的事情?月人,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
斩月人像被刺到一样转身,但却只狠狠瞪着她不说话,感觉像是被气糊涂了。
雪寂杀仍然没有从惊讶里恢复过来:“——你只意识到我是……是和霜无夜大人一样的骨龙?这就是你对我的全部认识吗?天哪,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我甚至开始想,当时你在奥兰托城的大街上挑战我时,我是不是应该立即答应,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要是你愿意现在也可以。”斩月人冷淡地说,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不,我才不要和你动手呢,我没把握会像喜欢现在的你一样喜欢变成残废的你。”
“这是什么意思?”
“哦,你真的是个笨蛋。”雪寂杀扶住额头,放缓了语气:“没有人会像侮辱霜大人一样侮辱我,更不会有人像杀死霜大人一样杀死我。我一点都不想说出这么直白又自以为是的话,但没有办法,都怪月人是个笨蛋。”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垂下手轻声道:
“嫁给聆蓝先生的霜大人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力量,而我没有。”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斩月人本来就苍白的皮肤奇怪地变得更白了。火眸之底清晰地倒映着庭院中间的影子——雪白长发安静地拥着娇小的她,她扬脸注视着他,然后,轻轻弯起了眸子。
“哥哥说,我是为了自己可以不顾手段的魔鬼——也许真的是这样。因为我啊,很早以前就已经下定决心,凡是想破坏我所珍视之物的人……”
阳光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亮若融银。
一如她温柔轻盈的微笑。
“……我只好很抱歉地把他们——统统撕成碎片。”
哪怕要牺牲其他人所珍视之物。
哪怕要践踏着其他人的尸体。
哪怕要撕裂延续千万年的规则。
我只是想守护我欲守护之物——而此刻,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你。
如果保护我自己、才能保护你的心意,那……从今天开始,就让我真正成为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魔女。
不管怎么都好。
只要想要看着……永远地看着你眼底的火焰。
那让布罗镇上空的红月都黯然失色的炽烈火焰。
似有一道微弱的光划过脑海,忽然地,似乎可以明白哥哥的心情了:舍弃喜怒哀乐,去誓死追求的那个东西——不可动摇的坚定。
因为啊……
她低下了头。
……只有当坚定不可动摇时,幸福……才是不可动摇的。
杯子被撞翻、液体泼溅的声音让她蓦然惊觉。来不及抬头,整个人已深深陷入了狂肆卷来的烈焰里。被这样非常粗暴、一点都不温柔地嵌进他的怀抱,她却依然不太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过了很久,才堪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害怕了?”
头顶,斩月人冷笑了一声,声音却异常柔和。
“还是很害怕,恐怕得这样怕上几千年了。”
他语气里一种太有把握的成分让她顿感不爽,忍不住抗议道:“我只是答应和你交往看看,可从来没有说过要……”
“……嫁给我?”他善解人意地接下了她的话。
一股冷热混杂的情绪顺着脊椎直撞上脸,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反驳,只下意识地扯紧了他的衣角。
然后,悄悄把脸埋进了他怀抱更温暖的地方。
☆、Episode 55
奥兰托城的初春依然很冷,在一个粗枝大叶、牢骚满腹的人眼里,除了表示当前月份的单词换了一个之外,没有任何征兆表明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只要观察者稍微细心一些,就一定能注意到偷偷溜出温暖巢窝、开始在窄巷子里四处游荡觅食的猫咪,或者摸上去不再那么冰冷僵硬的秋千铁链和水果店前摆出的新年第一拨雾月果,再要么干脆是“冰屋”甜品店每天早晨新鲜出炉的卡丝瑞果馅饼——全城人想念了一整年的春季特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