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本来空荡回响在走廊里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凌千翼站在原地,灯影摇曳,一霎时在他眼下投落深深的阴影,让狐牙微一凛,偏头低声道:“有什么不妥吗?”
无人应答。
“是人家说错话了么?对不起啦——”
“不是。”清冷语声,淡淡打断了她。
“……那是你想到了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
“不是。”语声依然平静,却再掩不住翻涌其下的激动情绪:“每次来到审判所,我都很受震撼。这种安静肃穆的气氛,四处充盈着正义的气息,但这种正义却又与死亡只相隔一线,让我的心灵被深深地感动,尤其是——”
狐牙的眼睛一分分睁大了,眨巴眨巴看着少年俊逸无瑕的侧脸,似乎忽然之间对他的人格有了全新的见解。
“——对称!”
伴随着再不平静的语声,凌千翼蓦地抬起头,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面前森然伫立、左右对称的高大建筑,眼睛晶晶闪亮,仿佛仰望圣迹的虔诚信徒——
“完美的对称,没有半点瑕疵!我曾经在一个晚上偷偷溜进来用尺子量过,绝对连半毫米的偏差也不存在……啊,没有比这更美丽的了,比起月人家那丑陋的起居室,这简直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是龙的智慧的结晶啦!小翅膀你好烦哦,走啦,走啦,人家要看尸体啦……”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种扭曲的存在。连活人的脸都不对称,何况是尸体——”
“人家要看嘛!”
“啊……多么美丽——”
“走啦!”
“狐牙,我觉得你左边的刘海比右边多了一根头发,请一定把它剪掉——”
“我打你哦!”
……
渐渐走远的两人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抹轻浅而细小的白影在地板的灯影下一掠而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脚边。
“嘎——”
伴随着金属与地面摩擦的沉沉响声,停尸房的门开了,顿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几乎同时,天轮的声音从门中冷然响起:“谁?”
狐牙“啪”一声轻巧地跳到地上,脆声招呼:“小轮子,是我和小翅膀哦~我们很在意月人和杀杀发现的尸体呢。检查结果怎么样了?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门开处,天轮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奇迹般一语不发收回目光,停在了房间的另一边。
那里,一张宽大的冰台上正躺着被发现的尸体,一个老得让人惊奇他怎么居然还活着的矮小仵作正佝偻着腰检查尸体,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只勉强能听清楚其中有“脊椎”“粉碎”“撕裂”“刺穿”……等让人毛骨悚然的字眼。狐牙不由自主嘴角抽搐了一下,头上掉下三根黑线。
门边的阴影里,那只有小拇指般大小的白影又悄无声息地往里挪了挪。
“死者的名字是范德?古鲁曼。”天轮显然是看在狐牙的面子上才开始介绍情况,但表情依然很不和善:“男性,人族,家住九榛子路1775号,是受雇于‘老鹳马车行’的车夫。昨天晚上因为送一个客人出城,过了午夜才回来,去车行放车以后就直接回家了,车行值夜班的伙计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我是指,活着的他。”
“如果四门守卫都没有说谎的话,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并没有身份不明的人出入城门,因此,尸体被搬运到城外荒山上的时间与方法应该是一条线索。另外,凶手显然不希望我们发现尸体,所以才会冒着被城门守卫发现的风险抛尸,这说明尸体上很有可能存在着可以直接指向凶手的线索,所以,伍德的检查结果非常重要——伍德,情况怎么样?”
天轮说着看向了检查尸体的瘦小老头。门边,狐牙悄悄扯了扯凌千翼的衣角,偷偷说:“人家好荣幸能听到小轮子一次说这么多字啊……”
“……狐牙,我觉得这似乎不是重点……”三根黑线,优雅地从少年俊逸无瑕的脸旁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老得让人称奇的老仵作终于慢悠悠抬手一抛,把手术刀扔在一边,转身毫不在意地拂掉领子上沾上的尸体脂肪,漫不经心道:“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被扭断了脖子,当场毙命。死前受到了非常大的惊吓……啧啧,下手的这个人很厉害啊,干脆利落,非常果断,你们遇到棘手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