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中,几名妾室瞧见迈进门槛的婉容,互相对了个眼神,意思不争抢,没所谓,可惜了,若是侯爷的亲骨血,拼破头也得领养回去,她们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趣事,须臾,瞥见帘子动了,皆站起来喊了声夫人,从后厢中漫步出一人,头鬓上插着玉垂扇钗,身上是件暗紫色的缕金叠纱裙,浑身的雍容华贵,及至瞥见堂中立着的小小的人时,眉峰才轻轻蹙起,只一瞬,又平复如初,手指搭在扶手上,从容的叫一群妾室起来,这些人都陪着她许久了,已经忘了最初进府的模样,大夫人今个儿的心情明显的不好,众人隐约猜到是婉容的处置问题,毕竟,那位是侯爷暂时的心头肉,这要是回来了,可得好生闹腾。
“婉容,你也起来,这段时间无事就在院子里呆着吧,等着侯爷回来,再行定夺。”
言外之意,就是被禁足了,婉容咬着唇泫然若泣,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半墩身行了一礼,迎梅作为个丫鬟更是没有说话的资格。
院子里还没收拾完呢,乱遭的到处,迎梅只来得及做些吃的,端着进里屋,甫一入,就听见虚虚的啜泣声,低低的从被子里头溢出来,红着眼眶站在原地,等着她哭够了,才喊了一声,“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
随后的日子里,不管是白日或者深夜,迎梅总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小小的婉容完全沉浸在娘亲去世的现实中,没日没夜的想起来就哭,饭菜更是没胃口,有时硬喂她,还会全吐了去,如此将近半月,府里的食蔬供应的越来越少,迎梅看着她本来圆润的脸蛋越来越尖,心如刀绞的同时又无能为力,这日,府里的大姑娘寿辰,外头喧天锣鼓的,听的婉容好奇,她记得娘亲领她去市集上看过做糖人的,还有红色的冰糖葫芦,突然就坐起来跑了出去,迎梅正在外院求见侯爷呢,她是说什么也要给姑娘求个养母的,所以,完全没料到,婉容会自己跑出去。
婉容穿过水榭,遥遥的望着对面的戏台子,以及席上的那一片莺莺燕燕,后退两步继续跑,扭头撞见个丫鬟,吓得赶紧躲河岸边的桥洞子底下,她穿的白色的褂子,此时蹭的泥污一片,偏得在某人眼里,就是个出尘绝伦的美仙子。
桥洞子底下的空间不太大,婉容进去了才发现里头还有个半大的小哥哥,正站着严肃的对着她,“这是我的地盘,你出去。”
小姑娘最经不得吓,顿时就眼泪汪汪的想哭,抽噎着回他,“对不起,我,我会出去的,我要去找娘亲,我想娘亲……”
男孩比她大个两三岁,已经懂事了,或者说,很早熟,出言不逊,“别傻了,你娘亲指不定已经死了,要不然不会丢下你的。”
小小的婉容隐约的好像听到过丫鬟说她住的院子里死人了,莫不是,她的娘亲?
“小哥哥,什么是死?”
男孩的神色落寞下来,像他父亲母亲那样浑身血污的躺在棺材里,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低头看了眼满脸苍白的小姑娘,伸手推她一把,男孩的手劲本来就大,婉容被他推的噗通掉淤泥里,刚想张嘴哭,就见那个小哥哥也蹲下身子,手指蘸了点潮湿的泥抹她脸上,语气带着些解惑的夫子腔调,“死就是死了,怎么会解释的清楚呢?唯独是纠结怎么死的,像我推了你一把,然后你死了,像我喂了你毒.药,你死了,总之,你应该找到原因,而不是去追逐过往。”
婉容懵懵懂懂的傻愣着,男孩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她额头,又说,“笨蛋,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唉,看你长的挺漂亮,可惜,是个没脑子的。”
说罢,外头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她隐约的听见是什么世子,男孩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居高临下的昵她一眼,恶着脸威胁,“我推了你,应该负责任,所以,长大了要是还这么美的话,我就来迎娶你,不准长成歪瓜裂枣的,让爷倒胃口。”
直到男孩没了影子,婉容还坐在淤泥中呆愣着,随后就是抽噎着哭,她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伤心的想哭,夜深了,她才托着满身的泥泞回了院子,嗓子哭的哑了,挨个屋子推开想找迎梅,可惜,没有烛光,也就没有人气。
笨拙的跑出院子,见着人就问迎梅姐姐,管事的以为姑娘得了失心疯,汇报到锦芳堂里,可巧呢,大夫人看着外头送来的皮开肉绽的没了气的丫鬟正运气呢,听见了直接挥手让她们把那个丫头也拎来,反正侯爷的意思明显,这是让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