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没料到当初的小姑娘成了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直接抱进怀里,喊了两声,见她艰难的睁开眼,又闭上,喊人备水沐浴。
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四处流淌,或许,她也死了呢,能见到娘亲了吗,娘亲就会这么给她洗澡,会温柔的,轻轻的给她擦干,然后,会搂着她睡觉,窝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她困了,要睡觉了。
永宁侯让人给小丫头洗完澡,又换上寝衣,塞被子里头,站在床头凝视她半晌,才继续处理积压的事务。
不过一夜,侯府的风向全变了,以周姨娘的死为开端。
一早,厨房里就兵荒马乱的,侯爷的小厮亲自来下达的指令,要小女孩喜欢的,要大病初愈能吃的,最后端出去了一碗鸡丝肉糜粥,一碟子红豆黄金饼,还有杏仁豆腐乳,永宁侯站在床前蹙眉,这孩子,是糟了多大的罪,回身拐过屏风,堂中的大夫人站起来没说话,旁边跪着的周姨娘倒是不服气,她对侯爷还抱有期待,毕竟那些年,也是为她破例多次,这回不过个寡妇连带着累赘小杂种,能越过她去?
“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妾身委实伤心。”
她还顾念着情分,大夫人一听却暗自皱眉,此时侯爷的心思她还没完全抓住,譬如此次领回来的这位隋姨娘,虽然貌美,但侯爷并不见得多喜爱,留宿的日子没几天,然而此刻浑身压抑的怒气又不似作假,真是心思难测。
男人微耸肩坐下,对于眼前的女人,有情分不假,但也就那么一些,要论起个什么子丑寅卯的,还就真排不上地位,“出去好好管教规矩。”
这句话是冲着大夫人说的,绝情的意味非常明显,偏得某人完全听不出,周姨娘自诩美貌,本就是侯府中的独一份,此刻竟然突然站起来,往永宁侯身上一歪,径自抱住了男人的脖颈,闺房之中,秘话甚多,显然当初多半也是哄着爱着的,这会儿子情潮褪去,女人仍旧满面霭红,依偎着结实的臂膀,脉脉含情,“爷当年可说过,妾就是没规矩的人啊……”
永宁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女人如此肤浅,甚至于对她的靠近都觉得无比厌烦,伸手将人一把推开,不及她再说,吩咐下去,“此妇心思狠毒,于后院争斗中下毒将隋姨娘致死,本念其侍奉多年,网开一面,未料女子蛇蝎,竟欲诬陷他人,今,已是不惩戒不成,一百硬板下去,若还有气息,当为佛祖慈悲。”
小厮都是做惯了的,几步上前让人没了声音,随即拖出门去,徒留大夫人没滋没味的站着不动,她已经不知道侯爷身边来回多少面孔了,罢了罢了,反正她的地位不动便是,男人没发话,她也不敢告辞。
里头的婆子轻手轻脚的给婉容喂粥,她听的见外头的声响,但就是反应不过来,一口一口的抿着,眼睛定在床头的雕花上,外头又传来那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他说,“夫人谨记,婉容当我亲女,若再有一次,你自知道后果。”
妇人深鞠下去,矮声应答。
随着男人又拐进屏风,大夫人才直起腰抬头,深深的望了眼层层叠叠的里间,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春很快席卷各处,婉容是最直接感受到的,她睡的正香呢,突然被人捏着鼻子不让呼吸,只能哀怨的睁开眼睛,湿漉漉的控诉他,男人见着她醒了,长臂一伸,将人整个抱在怀里,手掌轻拍她的小屁股,语气宠溺,“婉婉是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绣娘来了,给你做漂亮的新裙子。”
怀中小姑娘秀气的打个哈欠,温吞的哼唧,她还困呢,男人抱着她摇啊摇的,径自去了外间,拿了温帕子给她擦擦脸,耐心的又说,“醒醒,嗯?你最喜欢的板栗酥,我特意奔南道去买的,乖,起了啊……”
许多人都应该有个梦,是你最不愿意醒来的,恰巧,婉容的梦,就是永宁侯。
绣娘踌躇的站在隔间等待,她才给府中的大姑娘二姑娘做的衣裙,怎么又做?难不成是尺寸错了?还是做工不好?
永宁侯抱着人,一口一口的喂了多半碗饭,才唤了绣娘进来,她是专门给达官贵人家里的裁制裙裳的,以往多半是去后宅,今个头一回进的前院,略微局促的行礼问安,双手叉于腹部,不敢抬头四处张望,及至上首之人沉沉发话,她才敢平视对方胸前。
然而,男人并没有对她说话,而是对着怀中扭捏的小女孩,女孩家的头饰很漂亮,那种闪亮亮的珠子,晶莹剔透的带着彩色,身上就简单的绫白的寝衣,此刻有些松垮的随意挂着,显然是有点大,小嘴嘟囔着什么她没听清,下意识的又抬了几分眼睛去细瞧,真是个漂亮又精致的孩子,怪不得侯爷如此宠爱,只见男人被她说的话给逗的哈哈大笑,随后点着她鼻头做出承诺,“行,都依你,小淘气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