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永宁侯的原配夫人。”
女子停驻脚步,确定的指着后院的方向争辩,“后院里该还有周姨娘,常姨娘和小万姨娘啊……”
她才意识到,绯玉和翠玉原本该是大夫人的丫鬟,为何成了她的?这些空荡荡的屋子又是怎么回事?
常随当姑娘又犯了疯病,索性没顾及身份的摊手又叹气,“就是说啊,侯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妻妾成群,前个儿去赴宴,人家姑娘不过就沾了下爷的衣袖,结果酒都没喝,急吼吼的回来换了衣裳,完事还让我直接扔了,真是,连我都理解不了。”
听全了的婉容愣在原地,回忆着上辈子与这辈子的不同,她只以为永宁侯对她好,只是为了威胁宫里的娘亲,却完全没想过,这辈子的永宁侯还是上辈子的永宁侯吗?
卧房里,男人握拳咳咳几声,听见窸窣的动静睁眼瞧过去,十五岁的小姑娘,还是一团稚嫩的孩子气,脸蛋红彤彤的,怕她发烧,急忙涩哑着嗓音让她坐过来给太医好好瞧瞧,“乖婉容,让御医好生把脉,快过来。”
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是装出来的吗?
“我死了,你不是才高兴?”
太医是个白胡子老头,诧异的左右看看这父女俩,这都什么时候了,瘟疫蔓延迅速的可怕,可这爷俩还在,闹别扭?他只能用这个词形容,因为一贯黑脸硬性的永宁侯竟然能如此耐心柔和的抚慰人,真乃奇事。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黑眸晶亮的锁着她,“婉容定是被我那日酒喝多后的样子给吓着了,跟你保证,以后不喝那么多了,嗯?爹爹怎么会希望你死呢,别说丧气话,不过是风寒,不会要人命的。”
可算见着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常随领着小学徒进来,白瓷荷花的盅子里是新熬的汤药,簌簌的冒着热气,一团乌黑的往外散发着苦味儿,小学徒没抬头,若是抬了,就会发现这旁边站着的女子就是刚才骗他去前院领赏的小丫鬟,可惜,在这富贵的主子跟前,他不会抬头,也不会直视。
婉容没说话,却盯着那盅汤药,以前不经意的听婆子们闲聊,说是白矾和上砒.霜治耗子最有用,撒点就死一片,常备着放柴房墙角,还放着馊了的饭菜引诱耗子,婉容偷摸着去那抓了把然后趁机撒盅子里,这会儿突然心脏剧烈的蹦跳,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她是一条毒蛇的时候,因为牙齿里自带的毒液,所以她也很无奈,实在饿极了,才会去咬人,然而,若永宁侯真喝了这碗汤药,会不会也像那些人,流干血后,变得毫无声息。
常随摸着觉得温了,先盛一碗递给永宁侯,然后又盛一碗递给婉容,她神情恍惚的忽而伸手拍开了碗,听的哐当一声脆响,床榻的男人盘腿坐起,手中的碗放下,厉色的睇一眼常随,挥手喊婉容,“来,过来,瞧着脚下,别扎着自己。”
太医是真见着惯孩子的了,婉容姑娘好福气啊,笑呵呵的调侃他,“我看侯爷就是个慈父,一点儿都不严格,我家那几个姑娘都怕我的很呢。”
男人听了却酣然,后而答,“女儿是瑰宝,当宠爱加之,如何能严厉,老太医,你可错过了许多欢乐啊。”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畅然大笑,婉容在一侧听着,突然就红了眼眶,认真的凝着男人的侧脸,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彻底模糊了他的长相,而只记得死亡的感觉,如果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现在这个永宁侯该是个心胸开阔敞亮之人,而非鬼魅牟利者。
小学徒早就远远的退下去,常随也站到门外,只有婉容还盯着他手边的那碗汤,心头仍旧迟疑不定。
两人说说,又把话题谈到瘟疫上,太医老道,直言不讳,“侯爷此次,唯恐圣上不会善罢甘休,边塞的军队难服管教,他对您自然心生隔阂,瘟疫的事,多半是为留你在京。”
永宁侯摆弄着瓷勺子,跟老太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们哪儿会不服管教,我不过仗着有过命的情谊,当不了为国为君的忠诚,而且,圣上还舍不得我死,再者说,我也得为婉容劈一条好走的路,否则不白活这一世,您老宽心吧。”
“好,好,你这一嘴的铜牙,说不过你,反正心里有点数,药都凉了,快喝,快喝。”
男人干脆不用瓷勺子,扔旁边的桌上,端起来碗就往嘴里送,忽而,又是一声脆响,然后是小姑娘委委屈屈的道歉声,“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