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嵩笑着看他:“是。”
陆一海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太好了,谢谢医生!”这一嗓子仿佛是用吃奶的力气喊出来的,空气似乎都被他震散了。
陆一溪有些泛白的唇角弯了起来,老天留给自己的时日不多,她原本很抗拒医院,所有压在身上的痛苦、无力和绝望都起源于这里,不见天日的活着的希望,日复一日磨灭着继续爱这个世界的信仰,无声的压抑如阴云般把人笼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但有些人,总让人产生一种想拥抱着时光一直走到尽头的念想,生活有时候可真是糟糕透顶,把人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但有阳光穿透昏暗黑云的封锁射进来的时候,总会有令人欣喜的光亮,也总会有驱散阴霾的暖感。
纪嵩好像就是那么一道光。
好人
纪嵩下了班,直接开车去了父母家。
纪母没有任何准备,忙让保姆再多炒几个菜。
纪嵩脸色严肃,刚进门便问纪母:“你找人打听陆一溪的情况了?”
纪母圆溜溜的眼珠一转,思忖了半天说:“找人问了一下,那姑娘……挺诚实的。”
纪嵩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妈,我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纪母委屈地坐在他旁边:“我哪能不操心啊,和你同龄的人还有几个没结婚的,人家连孩子都有了,你别说结婚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纪嵩:“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有什么好的?”
纪母:“一个人过好,是吧?”
一个人过好吗?纪嵩不知道,自由的时候是真自由,孤独的时候也是真孤独。
纪母斜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纪嵩一眼,问:“你和那个陆一溪,不是真的吧?”
“不是。”纪嵩答得痛快。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争议,但纪嵩也不知为什么,他每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有一种心慌的错觉。
“这周末你周阿姨又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要不去看看?”纪母的语调轻快起来。
“不想去。”纪嵩看见纪母眼里黯淡下去的光泽,轻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去见一面。”
纪母立马扭着屁股回屋拿手机和周阿姨联系,敲定具体见面的细节。
夜幕被拉开,屋内的灯光照在纪嵩脸上,可以看到他紧皱着的眉头上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陆一溪晚上和陆一海回家吃饭,她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里,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吃完饭,陆母抢着要洗碗,陆一溪忙撸起袖子:“妈,你去客厅里歇着,我来就好。”
“得了吧,这事儿又不累,刚刚谁在饭桌上嚷着说自己的手指头成筛子来着,别碰水了,把病养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将来可还指望你养老呢,你别让自己垮掉了。”陆母摇着轮椅走到池子旁,把陆一溪挤开。
陆一溪愣在原地,隔着厨房的窗户她能看见远处浩瀚的灯海,漆黑的天幕下,万家灯火闪烁着,那些窗户里,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
陆母的手很瘦,甚至有青筋爆出来,每一个斑点都在讲述着一个沧桑的故事。洁白的瓷盘在她手里流转,陆一溪就在旁边看着发呆。
碗碟碰撞的声音,水流冲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陆母坐在轮椅上洗着洗着,感觉有人在鼓弄自己的头发。
陆一溪拿了一把梳子过来给她梳头,没做什么造型,单纯地来来回回从头顶一下一下往下梳,陆一溪记得陆母说过这样梳头特别舒服,特别是别人帮你梳的时候。头顶的血脉被疏通,感觉全身都舒畅了起来。
陆母刚开始有些意外,身体都僵硬的坐得更直了一些,后来慢慢放松。
“你这孩子,一会儿地板上得落一地的头发。”
陆一溪笑着,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我一会儿收拾了不就好了?”
一个很温情的夜。
陆一溪住院的倒数第二天,这一天没怎么安生。
从一大早开始,就有小道消息在人群中传播,索性听到的消息最后结果都是好的,小张给她们普及了昨夜的惊魂两小时。
先是有孕妇要跳楼,产期将近,发现自己的老公出轨了,死活听不进劝,要带着孩子一尸两命,谈判和情感专家和她周旋了半天才把她说动,让她先把孩子健康平安地生下来再和渣男好好算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