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汴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才能略略平复心情,谢熠勾起的伤心往事,其实她早就看明白了。
谢熠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好笑,说你衷州虎穴里走了一遭,怎么愈发胆小了?真是四大皆空了?
柳三汴终于平静下来,她的声音非常平稳,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痕:
“我以前很后悔,为什么会做密探,后来我心里清楚了,是为了他。”
“我为了他,放弃一切尊严,明知他有多么不好,依然追随他,因为我相信,他是最后的赢家。”
“我们都是他的棋子,最终归于尘土,留他百年孤独。”
谢熠听至此处,琢磨着那句“百年孤独”,神情复杂地问了一个傻问题——
“你恨他吗?恨他利用你之后,终会舍弃你。”
柳三汴微笑着摇头:
“他写历史,我们磨墨,何尝不是幸事?”
谢熠于是懂了,原来柳三汴看得这样透。
慕容彻是他们的君主,他们无力改变,只能化身小小笔墨,为他的青史勾勒轮廓。
他们不能成为青史,却为青史填补了血肉。
他们有他们的悲哀,慕容彻有慕容彻的痛苦。
两者使命不同,只要完成使命,就都值得尊敬。
谢熠只是不明白,难道使命逾于一切,不容半分感情吗?
柳三汴这时才从苦大仇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表示刚才你看到的只是理智的我,真正的我会说——
“尼玛你老婆怎么能不救?去他的狗|屁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 棋子其实是一种职业,放平心态去做就好。
第133章 心机柳三汴
柳三汴其实猜到了, 慕容彻想一箭三雕——
一是言纲,二是十娘, 三是谢熠。
一箭三雕的难度极大, 因为它最讲究狩猎的顺序,好比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一步都不能跳过。
慕容彻是最终的猎手,谁是螳螂谁是蝉很难说, 不过柳三汴觉着,看上去跟此案不直接相关的谢熠, 才是慕容彻最想要的黄雀。
柳三汴继而想到, 也许慕容彻想要的也不是谢熠, 而是谢氏背后的神秘势力。
据说谢氏在各州的耳目,在平三藩时提供了不少军情,甚至谢氏的部分民兵, 还参与过战斗,立下了汗马功劳。
谢氏一心为国不图名利的风骨虽好, 但在陛下欲给那些不知名的谢氏子弟加官晋爵,而谢枢再三婉拒之后,陛下终于开始怀疑——
谢枢留着这么一拨民间势力, 不肯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必有图谋。
陛下实在没法跟谢枢说,你把你家的阿猫阿狗都编入正规军,朕这颗心就定了, 爱卿的东西,就是朕的东西,朕的东西……
那必须还得是朕的东西。
陛下想从人家口袋里掏东西,必须得找点借口——
既然谢枢不接翎子,他只能让谢熠犯点错误,好让谢枢主动交出东西,换谢熠一个太平。
柳三汴想,她其实还是太了解慕容彻了。
同时,她也了解谢熠,知道他外冷内热,不会放着薛骋不管。
柳三汴劝过谢熠,也就仁至义尽,接下来他做的一切,就都在慕容彻的局里。
谢熠其实没有听明白,柳三汴先说我们是棋子,再说你应该救你妻子,其实这不是两个并列的选择,而是一种——
因果关系。
因为你是棋子,你才必须去救你的妻子,这是棋局上,你应走的一步。
柳三汴想,这回算她推了谢熠一把,但愿别把他们夫妻俩害得太惨。
柳三汴隐隐愧疚,那厢尤秀和池良却有了最新进展——
他们发现言纲在汪水中毒的当夜,很晚才回到房间,打更的更夫说,差不多四更时,才看见山长匆忙赶回书院,房间里的灯亮了亮,又很快熄灭。
柳三汴心下暗惊,面上却说,夜里一片漆黑,更夫怎么能确定就是山长呢?
这次池良抢在尤秀前面作答:
“更夫说身影的确没太看清,但那人进书院之后,只有山长房间的灯亮了一亮,又做贼心虚似的立马熄灭。”
柳三汴白了他一眼,表示别以为我不知道“做贼心虚”四个字是你自己加的!!
柳三汴很头疼,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
这些士子跟小猴子们不一样,打不得骂不得,你多说一句话,他们能猜出一出西厢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