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彻想问他们: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能不能结束?结束需要多久?
但他不仅没有立场问, 更没有勇气问。
慕容彻不问,柳三汴就说。
柳三汴说,衷州八年,同舟共济, 生死相依。
程九思应和,八年太短,却是彼岸。
他们唱和完了,轮到慕容彻生气:
“你们一个丧偶,一个未婚,好意思吗?”
柳三汴摊摊手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样更带感啊。”
程九思捂她的嘴:
“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没大没小的!”
程九思重新翻译了一下:
“陛下,我俩都是您的臣子,碰巧合作了八年,碰巧看对了眼,碰巧决定走一生。”
“臣等依旧效忠于您,只想有个伴儿,聊以慰藉。”
慕容彻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一个污吏好意思说忠心?”
程九思跪下,依然大言不惭:
“回陛下,臣只是尊重规则,并不是真的贪财。”
慕容彻暴怒,一个茶盏砸下去,砸得程九思头破血流,砸得程九思应声跌落,砸得柳三汴眼中下意识泄漏一抹杀意,慕容彻也没有错过。
程九思捂着额头想,你富有天下又如何,你留不住一个她。
柳三汴忙蹲下给程九思包扎,慕容彻被那样关怀的眼神刺痛,慢慢红了眼圈。
曾几何时,这些关怀,全都是他的。
慕容彻任由柳三汴把程九思扶到座上,始终冷眼旁观,不置一词,仿佛多说一个字,他就承认了自己是输家。
柳三汴给程九思上好药,才转过来对慕容彻解释:
“这么多年了,我学会了效忠你,却学不会依靠你,只学会了依靠他。”
“咱们俩都太没有安全感,做君臣最合适,做不了夫妻。”
慕容彻说,不是做不了,是你根本没给我机会。
柳三汴说,因为我害怕,害怕一切都是你的,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慕容彻说,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柳三汴说,因为我始终都相信你,相信你是一个君王,不是一个丈夫。
程九思也有话说:
“她适合给你当臣子,适合给我当娘子。”
慕容彻冷冷还击:
“你以为你很了解她吗?”
“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玩什么。”
“你知道她喜欢了我多少年,我喜欢了她多少年,你知道我们互相瞒着瞒了多少年?”
程九思一噎,想向柳三汴寻求帮助,后者却已泪眼婆娑,他只能鼓足勇气,试着跟皇帝抢一次女人。
“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我只知道她爱你成了习惯,现在还依然如此。”
“但你跟她不会有结果,永远只能自欺欺人,她风华正茂,凭什么早早出家,只为你一人守候?”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在乎名份,只在乎她一个,我没有太多牵绊,只牵绊她一个,我不需要做什么江山美人的选择,她就是我的选择。”
柳三汴边听边抹泪,眼泪越抹越多,在心里默默给程九思加油,顺便给他的情话技能点了一个赞。
柳三汴越想越伤心,尼玛这么好的男人居然被我糟蹋了!!
柳三汴哭个不停,慕容彻愈发烦躁,想跟程九思辩论几句,又觉得有失风度,只能闷闷地说了自己的痛苦:
“你为她付出一切,我又何尝什么都没做过。”
“她做密探,我为她打点,怕她死在谁手里,特意让谢熠跟她作对,知道谢熠斗不过她。”
“她说错话,我本该杀她,却杀不了她,只能折磨她,也折磨自己,做给外人看,伤口自己知。”
“她做臣子,我一直纵她,知道她有野心,怕她寂寞,始终由着她,后来她不寂寞了,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什么都给不了她,连话都不敢多说。”
慕容彻终于肯直面自己的悲哀——
“这么多年了,她什么都给了我,奈何我不能什么都给她,可我最怕的,是她什么都不肯要。”
这样,是我与她的最后一丝联系,也就断了。
原来再坚定的感情,都是靠卑微的给予来维系,我所做的一切,只为让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