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没忘安慰言贵妃, 说宗人府有太医随侍,磬王在那里能静心养病。
言贵妃只得称是。
刑部尚书言资先立整治谢氏之功,再有清查行氏之绩, 如今官拜文渊阁大学士,正式总领内阁, 人称言相。
言相曾告诫言贵妃,说行谢谋逆,乃陛下逆鳞, 你万不可为之求情。
全贵人被查出是谢氏后人时,言贵妃没有向陛下求情,而是秉公处理,赐了三尺白绫, 对外只称病逝。
陛下非常欣慰,拉着言贵妃的手说她做得好。
言贵妃笑得很淡,说臻王年幼,今后可怎么办呢。
陛下给她别好耳边碎发,眼中笑意深深,口气非常随意:
“你若愿意,便看顾一二。”
言贵妃闻言垂了眼眸,羽睫投下一片青色的阴影,沉吟许久方道:
“臣妾不愿……”
陛下也不生气,说那孩子淘气,难怪你不喜,不如叫德妃养罢。
言贵妃这才松一口气,笑容生动起来。
“德妃妹妹新近丧兄,陛下又要差使她,怕是得晋一晋她的位分,才说得过去啊。”
陛下不由赞她贤惠,说还是你想得周全,朕非但要晋德妃的位,也要嘉奖你。
言贵妃瞬间亮了眼眸,连忙跪下谢恩,却被陛下轻轻扶起。
言贵妃听见他柔情似水的声线:
“皇贵妃,与朕同行吧。”
言贵妃瞬间鼻酸,眼含热泪地点头。
“臣妾绝不负您。”
慕容彻看着她满目真诚,终是有些感动,他微微红了眼,心想我身边,总算也有一个伴儿了。
虽说她不似从前,终究也成长得更适合在我身边。
全贵人冒名入宫,是污点证人池良检举的谢氏罪状之一。
陛下将池良贬去做边吏前,曾暗中见了他一面,问其为何揭露此事。
池良说,臣无权置喙陛下家事,只是逆党不除,徒留后患。
陛下说难道没人指使你?
池良周身一震,莫名叹了口气:
“臣飘零之身,寄人篱下,怎敢不从。”
池良身陷刑部大牢,寄身的篱下,自是刑部尚书言资。
于是陛下明白,要将谢氏赶尽杀绝的,确是言资无疑。
言贵妃对全贵人的态度,也说明了她在配合其兄言资。
陛下没有怪罪池良依附他人,心知他肯坦白,终究更忠于自己。
言氏兄妹将谢氏斩草除根,虽有其私心,不得不说也顺了陛下的意。
除了有些感觉被僭越,陛下也没什么可气的,只是发觉自己待言氏有些不同了。
她办事愈发得力,他愈发欣赏她,觉得两人愈发合拍。
她主理后宫井井有条,能让他无后顾之忧,愈发像他的伙伴,而不是妻子。
慕容彻着意培养她,到头来她做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慕容彻想不通,不知怎地就走到了德妃的修宁宫,想到老四老十都在这里,便入内看看他们娘仨儿。
程观音刚哄睡了臻王,渝王在灯下做功课,她在一旁描丹青,母子俩离得不远不近,偶尔相视一笑,气氛很是恬静。
慕容彻想起了他年幼时,也曾是这样的儿子,也曾有这样的母亲。
可惜后来那个人不在了,他便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光了。
慕容彻没让人通报,直接自己进去,程观音迎接他时,脸上有淡淡的惊喜,那抹红晕不浓不淡,自然迷人,看得他目光微醺。
渝王向他请安后告退,室内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一个接着绘丹青,一个端坐着看书,偶尔说几句话,不咸不淡,气氛与方才没差。
慕容彻问了第三遍渝王的功课如何时,程观音终于忍不住笑了,说陛下您这是太闲了吗。
慕容彻不禁有些尴尬,急忙转移话题:
“你这性子,多少年都不变的促狭!”
程观音大呼冤枉,说柳三汴才刁滑呢,臣妾都是跟她学的。
慕容彻闻言一震,眸光闪烁之间,眼里渐渐浮起欣慰,原来那个名字,还有人能不避讳。
东乡侯夫人病逝,陛下以王侯之礼厚葬,物议纷纷,多为不堪入耳,程观音这个知情人,倒是看得清楚,反而坦荡。
慕容彻行至程观音身侧,看她画那幅未尽的幽兰图,语气有些酸涩:
“他们俩逍遥快活去了,一个不管你,一个不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