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戈特意漏了几驾粮车,裹上火|药送到敌军手中,再命人射箭点燃,炸得人家血肉横飞,纷纷躲进林中。
时值两军对峙,树林烧了大半,可火|药也用完了。
慕容彻会师于滁林之北,言戈陈兵于滁林之南,林中是困兽两三。
言戈觉着奇怪,明明知道粮车会爆炸,仍有许多人不要命地往上扑,就算能抢下些许火|药,也是聊胜于无吧?
言戈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他们抢的当然不仅仅是火|药,更是每驾粮车的两截车辕中,包裹着的数柄火|枪。
言戈能想到将计就计,人家当然也想到了。
一开始劫的就不仅仅是粮草,而是被偷运出来的先进火|器。
火|枪尚在试验中,慕容彻此行并未多带,他在后方看见他们取出这东西,气得脸色铁青——
掌管火|器的兵部库部司,一定出了奸细。
估计是元八涓向谁买的,服务非常到位,还负责送货上门。
这一柄火|枪值百两白银,真不知有人卖的良心,多少钱一斤?
慕容彻此行匆忙,没带火|药,为保万无一失,还是撤退的好。
但他怎么肯退?
言戈自知轻敌,心神俱裂,未及反应过来,身边将士就被击毙一大片。
柯尔丹早已发现后方的慕容彻,两位王者隔着绰约树影,交换了一个眼神。
今日鹿死谁手。
慕容彻取来长弓,挽箭如满月,射杀数位枪|手,却无法毁坏火|枪,柯尔丹遥遥大笑,还吹起口哨,笑他不自量力。
柳三汴在慕容彻身后叹气,觉得其实他也很不容易。
退则动摇军心,不退有性命之危。
柳三汴摇头苦笑:
废话,还能怎么样,跟他一起干啊!!
柳三汴扭扭脖子,松松筋骨,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射箭水平一向比皇帝陛下好得多。
柳三汴这一动手,弓箭手们也纷纷加入——
他们觉着陛下耍够了帅,时间差不多了。
慕容彻笑得又甜又苦,这货从来不让他帅过三秒,到底能不能做朋友了啊。
柳三汴啊柳三汴,你少打击我下会死吗。
言戈也反映过来,命人支起盾牌,密集放箭,不再进攻白送人头。
火|枪打穿了无数个盾牌,同样浪费了许多子弹。
敌军人数锐减,只靠火|枪顽抗。
慕容彻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被严实护住,盾牌损坏严重,不能天衣无缝。
眼见大势已去,柯尔丹从林中站起来,不惧剑雨如梭,朝慕容彻轻蔑一笑,一枪瞄准了他的脑袋。
慕容彻永远也忘不了那情形。
那人满头满脸的血,身上中了好几箭,几乎站立不稳。
那只手却稳得很,指向死亡的命数,桀骜是他的风骨。
他真的是草原狼,不容任何人审判他。
慕容彻想起多年前的乱坟岗,慕容清要杀他,当时的慕容彻无计可施。
虽不可同日而语,然时空交错,两个慕容彻竟然重合。
原来强大的奥义,只为遇见更强大的对手。
这一点,慕容彻从未变过。
那么,柳三汴会不会变呢?
那一瞬时空静止,那粒子弹破空而来,直击慕容彻面门,他忘记所有思考。
亦有一箭拦腰截住,生生打得子弹偏离轨道,落在盾牌上,冒出缕缕青烟。
慕容彻回过神来,看见不远处的柳三汴冲他比个胜利的手势。
她得意不已,他读出她的口型:
有我在谁敢动!
慕容彻无语。
他分明看见,她捂着胸口,显然后怕不已,实乃强颜欢笑。
慕容彻突然非常非常舍不得她。
谁会像她这样护他,几乎护成了私人用品。
皇帝陛下不是谁的私人物品,但这种被视如珍宝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从来只有陛下恩宠,谁敢庇佑陛下呢。
陛下从来不需要任何庇佑,就算需要,也不能让人知道。
那颗子弹,是柯尔丹的最后一|发。
全歼敌军之时,柯尔丹仍未死,他满身血污,挣扎着站直身子,瞪圆了眼珠子,依旧是那个轻蔑的笑容——
他一剑抹了脖子。
柳三汴捶捶自己被击中的腿,窟窿里汩汩流着血,竟然不觉疼痛。
柳三汴笑得极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