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汴几乎没吃几口,看着一堆空盘目瞪口呆,对面谢五湖终于结束战斗,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呈现一种类似身体被掏空的疲惫状态。
吃得这么饱,可能就物极必反,也跟被掏空一样了呗。
柳三汴觉得今天的谢五湖非常奇怪,他简直打破了最长时间不说话的高冷记录!!
柳三汴先开口:“我说谢大人,您吃饱了能给属下盖章了吗?”
谢大人双目望天,眼里泪汪汪的,可能是噎住不能动弹了,也可能是吃得太饱幸福感爆棚。
谢大人过了很久才搭理柳三汴,这时他眼睛里的东西都蒸干了:
“我说三姐,您能靠谱点吗?”
柳三汴眉心一跳,抓不住一瞬的念头,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
“您说从前吧,您是我上级,您揉搓我我都认,后来好不容易平级吧,您又高过我一头,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当了您的上级,还没揉搓够呢,您这么快就要走,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柳三汴说:“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引路人,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谢五湖突然诡笑一声,是从未有过的刻骨之寒。
他忽然俯身袭来,凑至柳三汴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像暗夜里觅食的狼,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谢五湖的神情非常诡异,狠毒而温柔,绝情又伤感。
“三姐,您知道吗,您一直是悬在我眼前的一块儿肉,我永远吃不到,才会永远往前走,您这块肉没了,我又该怎么走呢?”
柳三汴说:“你早晚会登顶,那时候没有人在你前面,你要防备的,只是想把你拉下来的人。就像我对你一样。”
谢五湖说:“我一直佩服你,你是怎么能把混账话说得那么动听,把混账事做得那么自然,你他|妈怎么做到的?”
柳三汴气得发抖,正欲发作,突然眼前一片温热——
谢五湖用手轻轻覆住了她的双眼。
柳三汴听见谢五湖怪怪的声音,似是沉醉,又带些哽咽:
“从现在起你听我说。”
“你这个人脑子有病,心肠歹毒,无情无义,疑心很重,贪|欲很深,这些东西都是天赐的,你丢也丢不掉。”
“我只欣赏你一点,就是你从不逃避。你从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来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从来不追求不合适的东西。”
“柳三汴”,谢五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带着浓重的哀伤,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要撑住椅背才能说下去——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别改变自己……”
柳三汴,你能不能……别走了呢。
柳三汴听出了谢五湖话中的寂寞,终于哀叹不已:
“我从没想过改变自己,只是事与愿违,我无法自欺欺人地争取,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平静的生活,并不是我的初衷,却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我想要官位,想要尊严,想要肆意妄为,却反而被深深束缚,不人不鬼。
柳三汴第一次对谢五湖说了一句真心话——
“我装得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竞争对手就像一面镜子,照着照着就离不开了。
第62章 一盏天青灯
柳三汴走了。
她没有与任何人告别。
柳三汴是个有钱人, 因为职业习惯,更是个不露富的有钱人。
她早年间用假名在各地的钱庄都开了号, 这些年林林总总存了不少钱, 足够她下半辈子的开销。
小猴子们的密报,关于那位公孙先生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说法不一。
有的说是在福州祭祖, 有的说是在连州教书,有的说是在京城算卦。
柳三汴从京城出发, 绕过福州,直接去了连州。
她骨子里的任性充分发挥, 凭直觉判断公孙先生会更喜欢连州。
当然, 来过一次连州的她, 也非常喜欢这个遍地是荷塘的地方。
连州这个地方,除了盛产莲花,就是盛产师爷。
师爷不入国家编制, 不食正经俸禄,作为地方官的智囊存在, 薪水从上级的俸禄里扣,多少看上级的心情——
他们依靠上级的赏识,才能过上有些尊严的日子。
从本质上来说, 师爷和密探,还真有些相似——
都是仰人鼻息,一个是地上工作者,一个是地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