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收起来的不适合国丧期间用的器物衣饰都得入库,二小姐库房的钥匙在她这里,自然又是得顶着寒风裹紧身上的粗麻棉衣领着人将东西收敛进库房,待一一记好了入库的账目,云小小双手冻的都没知觉了。
下面来搬东西的小丫鬟多是粗使的三等丫鬟还有下人,云小小这个太太小姐跟前的一等丫鬟在她们眼里已经是很高不可攀的了,云小小为了方便管理院子,也少有嬉笑的时候,是以这些小丫鬟都有些怕她,等云小小记好账目,一个个拢着袖子便回了院子。
云小小看着她们瘦小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自个儿将账本收好回了二小姐房里复命,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屋内却是暖如阳春,进进出出折腾几趟,又冷又热的烘的整个人都不得劲儿。
二小姐原本要去夫人处用午膳的,刚站起身,想起自己这身衣服,又退回了内室,吩咐道:“派个人去母亲那里说一声,就说我惧寒,这大冷天的便不出门了,午膳从厨房领回来吃便好了。”
房内的二等丫鬟听命便准备出门,云小小却拦住她,隔着内屋的帘子提醒道:“昨个儿是学院放休假的日子,大少爷和二少爷今天应该都回来了,少爷们最疼小姐,当是念着您一道用膳的。”
她话音刚落,只听屋内一阵响动,二小姐掀了珠帘风风火火冲去来,拉着云小小的手准备问话,就觉得似乎摸着个冰坨子,她又忙不迭的甩开,有些不雅的抖了抖身子,原本准备问话却转而眉头一皱,恼道:“你这手跟冰块儿似的,冻人的很,你离我远一些,呆会儿便由双儿陪我去母亲那儿罢了,你便留在院子里好生暖暖,若是生了风寒便别怪我撵了你出去。”
云小小头脑确是有些晕晕涨涨的,小姐嘴上说得不好听,对她们这些下人其实说不上苛责,听到让她留在院里的话,她福身谢过了二小姐,也怕身上的寒气冷到了她,于是后退了两步站到边儿上。
二小姐这会儿没人提醒,倒还记得身上的衣裳穿去膳堂定然是不妥当的,只好皱着一张脸让丫鬟取了麻衣给她换上,这才领着四个小丫鬟出门。
送走了她,云小小绷着身子往丫鬟房走,知州府虽然大,但没有哪个府对下人房有太多注重,一般只要离着主子的院子,又避着大道便好。
离了小姐的院子,小道上还余着积雪未化,云小小脚下走着有些滑,只得越发小心下脚,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月忙着办新年要用的年份,忘了给自己纳双新的棉鞋了。
因为走的小心翼翼害怕摔跤,是以终于回到房间的时候她身上居然起出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的让人不舒服,她虽然出身农家,但也不妨碍她爱好整洁,所以虽然身子疲乏,但她还是去热水房烧了热水,自己提去了净房梳洗。
大丫鬟在下人里地位还算高的,所以住的是单独的一个房间,云小小回了屋,将自己掏钱买来的最下等的炭火烧起来,隔了一刻钟屋内总算暖和了一些,因为府里烧炭火闷死过人,所以她很小心的将窗户开了几指宽,让屋里能透透气。
说来还是身体不错,方才花了些时间多烧了些热水泡澡,这会儿身上忽冷忽热的劲儿也消散了不少,不过她也不敢大意,将棉被摊开裹住身子靠着炭盆暖着,二小姐倒也不是吓唬她,这种时节,若是风寒了又缺医少药的,身子一个不好倒是真有可能抗不过去,没人心疼她,她只能自己疼着自己一些。
她暖了一会儿,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拉开床头的一个木匣子,将里面的布包取出来手指捏着布包底下将里头沉甸甸的碎银子并两张银票倒出来,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加上过年主子的赏银估计有一两,够她三个月的月钱了。
云小小数了数碎银子,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是九两,除去她少有的花销,今年又能存八两,那两张银票都是五十两的面额,是她这十年间攒下来的全部财产了。
云小小摸着银票上五十两的字样,心里有些异样,她当年卖身进府的时候知州大人还在中州当知县,买她们这种经过人伢子教导过并且会识几个字的丫鬟要比普通丫头贵一些,大概得要十两银子,这在十年前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她想赎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在府里尚有一个月四百文的月钱可领,出去以后,她一介女子,身上哪怕有几个银钱,也怕招人惦记,是以出府的心思便一日日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