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选了一根枯枝,立个门户。李珏将二师父巴山神盲廖炯的一套‘降魔杖三十六路’杖法,传于排风。这路杖法大开大阖,刚猛无俦,却也适合杨排风的性格路数。那杨排风虽然浑拙,毫不心机可言,倒是个武痴,学起武艺来竟心灵得紧,进境极快。
这一夜二人一传一学,直到雄鸡初唱,才转回大营。
次日天明,李珏洗漱已毕,吃过早点,和七郎去见令公杨业。杨业对李珏非常客气,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李珏见杨业年近七旬,头发胡子尚不见白,腰杆挺直,二目灼灼有神,顿生仰慕之情。
中午时分,不见宋兵来攻,杨业便忙里偷闲,在中军帐排开宴席,率诸子与李珏接风。杨家七郎八虎,李珏都已见过,此时飞觥传盏,呼兄唤弟,更增几分亲热。酒至半酣,杨业举杯冲李珏言道:“俺杨业戎马一生,战功立下一些,朋友却是极少。我这几个犬子,只知跃马挺枪,出力报国,更是难寻知已。今日能与李世兄相聚,依老朽看来,也是天缘。此时兴阑,老朽有句冒昧之言,不知当讲否?”
李珏慌忙离座,躬身道:“老伯有话但讲无妨,对晚辈又何必客气?”
杨业哈哈大笑,干了杯中酒,说道:“老朽想让八个犬子高攀,和世兄结成金兰兄弟,你看如何?”话音一落,七郎八虎齐都停盏,扭头看向李珏。杨七郎先是一愣,继之大喜,叫道:“妙极!这回咱们杨家将该当改改称呼啦。叫做八郎九虎。我先干他三百杯!”说着连喝三杯。杨业喝道:“体得胡说,李世兄又不姓杨!”口里这样说着,眼睛却看着李珏。
李珏眼见杨家八子个个英勇豪爽,早就有心结纳,只是想着人家出身将门,功高爵显,自己不好张口。此时听杨业亲口说来,心中如何不喜?干了杯中酒,扬声道:“承蒙下顾,小侄求之不得。”
杨业大喜,命令军兵撤去残席,排摆香案。杨家八兄弟和李珏焚香杀鸡,歃血相拜,各自说了盟词。李珏凭空得了这八个英雄弟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凉:“若是惜惜活着,看到这个场景,不知该有多高兴。”一排年纪,自己位列七郎之前,六郎之后。
弟兄们结拜已毕,重新排摆酒宴。杨七郎大为高兴,只顾将大盅酒狂饮不止。眼看着他背后已堆了五七个空坛,却只是微醉而已。李珏暗道:“倘若辛大哥在此,和七弟倒是酒逢知己。”杨业见他们喝得高兴,怕自己阻了兴头,便找个借口,离开大帐去了。
大伙儿恭送令公回来,没了约束,更是热闹非凡。李珏略一侧首,见七郎醉眼迷离,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七弟,昨日在战阵之上,愚兄见敌人万箭齐发,却伤不到你分毫,那是什么功夫?”
杨七郎道:“这算什么功夫?雕虫小技罢啦。倒是你那手‘高声一喝,声传数里’的本事,有空可要教教兄弟。”
李珏见他不答,眼光转向五郎延德。五郎道:“兄弟,咱们杨家七郎八虎,各有一手绝活:大哥神箭穿杨,二哥枪法绝伦,三哥力大无比,四哥善机巧,不但会十六国的番语,还打的一手好袖镖。你五哥是个酒囊饭袋,那是不用说啦,六弟可是个全才。他的本事,昨日你已见过一小半,还有行兵布阵之法,呼风唤雨之术,那一大半你不曾得见。八弟年纪尚小,枪法虽未学全,可生就一双飞毛腿,能赶上狂奔的骏马……”
杨家诸兄弟停杯,纷纷笑道:“五郎就是会替别人吹嘘,却不说说自己。守着珏弟这等大高手,王婆卖瓜,不怕人家笑话么?”
五郎不理,喝了一大盅酒,抹抹油嘴,续道:“最厉害的,还是七弟。他的武艺枪法,那是不用说了,单是他那一双避箭的怪眼,你道是怎生练的?”
李珏早忘了喝酒,端着空杯问道:“怎么练的?”
五郎道:“神怪的很,妙不可言!”说着又喝了一杯,再自行酌满。李珏知他在卖关子,也不催问,只是笑吟吟地看他。五郎果然闷不住,自行说道:“七弟生下来时,只会闭了眼睛啼哭。不吃不睡,一直哭了七天七夜,把全家上下愁得无法可想,有一天……”
七郎笑了起来:“我哭了七天七夜,是你亲眼见到的么?”
五郎一呆,随即说道:“我自然没见。可这是娘亲讲给我听的,那还有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