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来有不通之事,胶东王其实可以请教薛大儒的,或者悄悄打听打听留福,可他就是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还有王妃,决不能让王妃知道!天明前,一向擅长隐瞒的胶东王还巧妙地掩盖了自己留下的一团污渍。
事实上果然素波什么也不知道,对于睡前的这一个小小的风波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在去冷月庵的早上她难得地早起来一会儿,在早饭之外另做了饭团。
雪白的饭团捏成长方形小礼包,素波在外面用切得薄薄的黄瓜片裹了一道,再用紫菜丝在上面系了蝴蝶结,一排排地摆在银食盒里漂亮极了。等到吃的时候,每个饭团里面的馅心都是不一样的,香菇、冬笋、肉松、烤鱼、蛋黄……素波的想法就是这些饭团就是自己送给胶东王的神秘礼物,好吃的同时还能带给来很多的惊喜。
夏日的清晨就像露珠一般透澈而凉爽。
轻纱的帘子被风儿吹起跳着轻盈的舞蹈,素波与严懿、薛清三人坐在马车上一路欢声笑语。
无垠的田野总会让人心胸无端地开阔起来,是以平日端正的薛清今天也十分活泼,与素波和严懿一同吃着零食,闲谈逗趣。
素波是个吃货,话题很快落到了冷月庵的素斋上,「听说庵里最出名的素斋是豆腐皮的包子,一会儿我们可要好好尝尝。」
薛清就说:「冷月庵的豆腐皮包子不只听起来特别,味道果然也极好,听说别有一套不外传的做法。」
严懿却不以为然地道:「就算是有特别的做法,但也不过是素食,怎么也不至于一席素斋要五缗钱——这冷月庵也太能赚钱了!」
薛清是不大知道柴米油盐的,因此倒不觉得五缗钱一席素斋贵,就说:「虽然是五缗钱,但一席有十几道菜、几样点心呢。」
素波倒是懂得的,日常家用,荤菜要贵些,素菜则便宜多了,严懿想来就是如此想的,因此也帮忙解释道:「素菜里也有很贵的东西,就比如猴头菇、竹荪之类的,竟比肉还价还高呢。」
「前朝时冷月庵的素斋果然有许多罕见的食料,只是那时她们并不向外供应素斋,倒没有价儿,任你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之家,如果不是庵里的主厨点头,花上多少香火钱也尝不到。我听祖母说她曾吃过一回,的确非同一般,想来要标价的话每个人五缗都远远不够。」薛清毕竟是京城人氏,且她又长了好几岁,知道的亦多,「其实如今冷月庵的素斋早已经不如先前了。」
竟然是这样。素波和严懿听了都急忙看向薛清,「既然冷月庵的素斋不如先前,我们要来你怎么不拦着呢?」
薛清就笑着摆手道:「虽然冷月庵的素斋今不如昔,但哪怕只留一个豆腐皮包子,也是值得尝一尝的。」又告诉她们,「再则冷月庵如今的日子很难过,我们今日出门游玩之余去庵里进香,再吃上一桌素斋,总能帮帮慧心师太。」
严懿脾气原就是急的,此时等不及薛清慢条斯理地讲述,就急忙问:「一桌素斋收五缗钱,庵里的的日子还是难过,寻常百姓人家一月未必有一缗钱进帐,可怎么活呢?」如今她与父亲在京城日常用度一个月尚不到五缗钱,因此听了一席素斋就要五缗心里十分不服气。
素波就说:「想是庵里人多,香火钱不够用。」
严懿十分肯定,「就算庵里人多,可是僧庙尼庵道观都不需纳粮,冷月庵怎么也难不过庄户人家!」她从小在县衙的吏房长大,什么纳粮缴税的事情样样清楚。
薛清就赶紧说:「王妃和严小姐说的都不错,但这里面另有一个缘故。」
「冷月庵虽然不小,但论起女尼也不过几百人,庵产虽然不多,但也有几百亩的田地,又有香火钱,本来并不必愁吃穿用度。」
「只是主持慧心师太是有大慈悲的人,她自己的夫家和娘家都在朝代更替之间灭族了,只留她孓然一身、孤苦零丁流落在庵里,可是她接了冷月庵后,不只是将庵堂打理好就清静地念佛修行而已。她因亲身经历过苦难,因此就发下愿来,在庵前修了善堂收养贫无所归的妇孺,庵里的素斋就是因善堂的钱不够用才办起来的,每席得的五缗钱其实都用在善堂上了。」
素波便更不解了,要说几年前她跟着叔父初自江阴来京城时,正值新朝初建,筚路蓝缕,果然有许许多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但是几年时间过去,这种情形已经好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