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素波仿佛点醒了自己,对!自己才不要过被欺骗的生活,一定要离开皇宫!
皇上最怕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坚决地摇头道:「不!我不放你走!」
可素波越发的气,「我就走!就走!」说着起身就要走,想也没想外面又冷又黑,而她又要去哪里。
「不许走!」皇上扑上来将天后紧紧抱住,「我不许你离开好!」若论聪明,皇上原也聪明得很,若论谋略,亦不输什么,可是偏偏在天后面前不知怎么能讨好。再加上原本错也是他,心慌的也是他,是以过了几个时辰,非但没将人劝好,天后反而更气了。
一方坚决要走,一方死抱着不放,局面就僵持住了。
冬日昼短夜长,不知何时早已经更深露重,被赶到门外的留福忍不住探了头进来,「已经三更了。」为情所困的人就是这点不好,开心时要闹,生气时也要闹,一点也不理智。这么晚了,睡觉总要睡的呀!
皇上见天后哭得眼睛肿了,头发乱了,衣裳也不知怎么揉得皱了,心里没奈何,便用力将人抱起,「我们还是先回长乐殿寝宫睡上一会儿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素波这时早哭得没力气了,虽然不肯他抱,但却挣不动,由着他送到了床上,也不更衣,只囫囵裹了被子滚到了床里面,迷迷糊糊倒睡过去了。
皇上却睡不着,看着身边的人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时不时还要抽泣两声,又心疼又害怕,疼是疼她伤心难过,怕是怕她真要离开自己。
自己这一次真的触了她的底线了。最初的欺骗是无奈的,可是自己不该第二次又骗了她!当初看到许衍时,自己真是昏了头,不管不顾地犯下了最严重的错误。
皇上自己都觉得自己罪不可恕,可他更迷惑,自己怎么能走到这一步?
静静的夜里,黑黑的帐内,可许多事却怎么也想不清楚。
不知何时女官进了寝宫叫起了,大家虽然不知昨晚长乐殿的实情,可总晓得帝后吵嘴了,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啊,真是可怕呢!是以她的声音就放得低低的。
平时素波最恨早朝,每次都听不到叫起,也起不来,但偏偏今天她立即就醒了,昨晚的事立即重新涌上心头,她立即决定不去早朝了!——他明明奸得很,世上的事就没有瞒过他的,又把自己骗了好几年,自己才不要再帮他呢!
当然了,也许他也不需要自己帮了。
身为元后所出的嫡皇子,他的身份无可争议,又有先皇过世前在含元殿内的宣诏,颖川王、东海王、河间王、长沙王就是再不服气又哪里敢公然谋反?至于朝政,先皇不管怎么样也是个能干的人,早奠定了极好的基础,眼前一京十州太平安宁;何况朝中还有薛太傅、严正那些良臣辅佐,他根本也不用自己的!
尽管素波先前最美好的愿望就是皇上完全恢复了,她重新退回后宫,过自己想过的好日子,但如今以眼下的方式达成了目的,她心里却一点欢喜也没有,只是伤心生气。
皇上借机劝道:「我们该上朝了,我叫人送了水上来,你洗一洗脸。」到了朝堂之上散散心,也许天后就会好些了。
「我才不要去!」素波将决绝的背影对着胶东王,
「那我也不去了。」不是自己要做昏君,天后的情况着实让他担心,比起朝政令他担心多了。皇上便隔着帐子也低声道:「传朕的旨意,朕身子不适,今天停早朝吧。」
虽然大年初二未必有什么事,也不是大朝会,只天子近臣过来商量些事情,但素波觉得让大家白来一次很不好,特别是薛太傅,满头的白发,走路都颤颤的,反对自己当天后时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对皇上可真衷心呢。于是素波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踢了过去,「去上朝!」
天后总归是最关切自己的,她不想自己得了昏君的名头。皇上不觉咧开了嘴,「我知道你最疼我——我去去就回来。」
皇上果真打个转就回来了,却见天后已经起床了,换了一身大红的上衣,衣领袖口都用金银线绣了许多萱草纹,一条蜜色百花不落地裙子,只穿了白棉袜子的小脚正搁在红缎子面脚踏上,一双大红绣花鞋摆在一边,正笑眯眯地吃早餐,一头漆黑的长发披着,青雀立在后面正拿着牙梳替她一下下地梳着。
只是天后见他进来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可,这已经很好了。
皇上赶紧笑着上前问:「你不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