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米炒香后磨出的粉,里面又加了米酒、蜀椒、麻椒、八角、桂皮等物,」徐伯母就笑着告诉至少波,「这是江城民间的做法,我也是到了这里才学会的。且用这米粉,不只做可鱼鲊,就是虾、蟹、肉、菜蔬都是一样的,做成了用油一煎,特别下饭。」又回想过去,「那时逃难至此,家里困顿不堪,我见江城鱼价甚贱,便买鱼做鱼鲊卖了供大儿读书。」
没想到竟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了,素波就笑,「我道伯母怎么不嫌我是商户呢?」
「过去我与你伯父自负为江阴徐氏后人,也曾自命清高,后来经历多了,也就明白读书固然好,但若是经营得法广有家私也不为低人一等,便是太史公也曾为货殖列传,又道千金之子即为素封呢。」不过伯母随后还感慨地道:「但是若为富不仁、不义、不信,那便不怪读书人看不起他们了。」
素波为什么与徐家往来?就是因为三观与他们十分相近,便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论是谁,那不仁不义不信的事都不要做。」又用心跟伯母学做鲊,「那菜蔬怎么做才好呢?」
「菜蔬不同鱼肉,要先蒸再晒,然后才能做成,」伯母就又想起一事,「有一次,我家大儿曾到山中捉了许多小雀,我拿来做了雀肉鲊,那味道还真是其美无比呢。」
素波听了立即食指大动,有心也做一坛雀肉鲊,不由得神思飘忽。
正此时徐家院里走进两位妇人,都穿着绫罗,戴着珠宝,其中一位便在庭院里就向伯母道:「乔夫人来了。」又瞧了瞧素波,「这就是望江楼的徐二姐吧?」
伯母平时总带着三分笑意,此时脸色却沉了下去,起身向开口说话的妇人道:「这正是我家侄女。不过黄嬷嬷可能不知道,我们家与乔家早退了亲。」
素波听称呼便知黄嬷嬷应该是郡守府上的管家娘子,又觉她话语对自己很有些不屑,因此也不理她,心里却疑惑伯母所说退了亲的乔家究竟是谁家,是否与乔二十三有关?
好在不必她多思忖,那位被称为乔夫人的便笑道:「徐夫人,亲事可是我们俩家早就定下的,哪里因为二十三一句孩子话就退了呢?今日我便把聘礼重新送回来了。」说着一摆头,早有几个仆妇捧了几个托盘走了上来,两块美玉、十几锭金饼,又有衣料、首饰之类。
伯母穿着粗布的家常衣裳,手上还沾着做鱼鲊的米粉,此时只拿帕子简单擦一擦直接挡在前面,「既然已经退亲,我们便再无瓜葛!」
可乔夫人却铁了心要送,且她那边原本就人多势众,很容易就拦了伯母和明霞,将东西放到屋内,又笑着向伯母道:「这份聘礼可比先前多上一倍,我的意思不只是聘了你家女郎,再将徐二姐也一同聘下,古有娥皇女英,如今她们堂姐妹一同嫁了我家二十三郎,正是一段佳话!」
素波原不知徐家与乔家究竟有何事,因此只退在一旁,不想现在波及已身,真是无端受到波及,也恍然醒悟这乔夫人定是乔二十三的母亲,便冷冷哼道:「你们家乔二十三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肖想我!」
乔夫人一转面孔也板下脸叉腰道:「原本我家二十三郎与明霞早定下百年姻缘,还不是因为你勾引二十三郎在前,又挑拨徐家在后,硬将亲事搅散了!现在我一并将将你们姐妹的聘礼送到,你难不成因为屈居堂姐之下而不满吗?」
素波不可谓没见过蛮横之人了,只是却第一次遇到如此市井刁钻泼妇,没来由的便把乔二十三与明霞退亲之故推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反污自己与堂姐抢亲事。只是气虽气,却不屑与乔夫人斗嘴,只道:「你不必多自说自话,你家乔二十三郎在你看来如宝似玉,却到不了我眼里,赶紧离我远一点!」
乔夫人却又道:「徐二姐想是还不知道呢,只当有些烹饪手段便可以在江城立足!我告诉你吧,那望江楼本是我的嫁妆,如今就到了租期!如果你再不从,我便收回望江楼,就是那水煮鱼的生意,从此也归了我!」
当初素波租用望江楼写契书时,出面的仆妇并牙行人等都道江城这里风俗契书初定都为三个月,试上三月后双方都情愿才可以延期,眼下正是三月将满之时。再想想乔夫人既然有如此心机,恐怕早在望江楼里安排下人手偷学了水煮鱼,如此这般将自己赶走后望江楼的生意正好全归了乔家!
嗨!真是没有想到!
叹息之余,素波一不免觉得实在丢人,做过胶东王妃和天后的自己竟然被一个商妇设计圈套骗了!如今看来,自己还在江城寻铺面时,乔夫人就设了这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