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摸出钥匙,突然被什么想法触动了一下,她哗啦一抖手,攀到拦壁上往下边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有,那个遥遥尾随自己的黑影,不知道钻到哪个黑暗角落的哪个等待他的嘴巴里面去了。
牵
郑燮跟襄思去易老师家里。
有全国性的征文比赛的通知下来,易立的意思是要对几个有望参选的学生辅导一二,他私下跟郑燮提了,定好了日子。可是真正要去的时候,原定的好几个学生突然不要参加了,就只有这两个姑娘。他一个单身的年轻老师,叫上两个女孩子到家去,有一点邪乎乎的,经过之前的事,他更要避嫌疑,可已经谈定的事情,还没等他找到郑燮的联系方式,她们就上门了——总不能人家来一趟叫人家回去。
他让两个人进来,这两个却不是空手来的,提了满满的纸箱子,他一面嚷着破费一面让到沙发上面坐,其实他这里没有什么客来,却故作娴熟地给她们倒茶说话儿。郑燮一进门,易立就看到她用余光扫了一遍,及至坐下才开口笑道:“老师一个人住得倒宽敞。”易立腼腆地笑了一笑,心里倒想:这个女孩子很是注意身外之物,以前倒没有发现。
“哦,对了,这是我们俩的——老师您没说是手写还是打印,我们就一样准备了一份。”郑燮从帆布包里取出薄薄几张纸,很细心地用粉色回形针夹成了两份,她看见易立倒是盯着那两个小夹子看了两眼,便拿手指着笑道:“粉色的那不是我,一定是襄思收拾的,我粗枝大叶的,没揉成一团就算好的了。”襄思因为之前的事,拿不准郑燮知道多少,脸上一红小声反驳了一句:“你可不是什么粗枝大叶的人……”郑燮没听见,易立却留意起她的异常来。
“怎么,到我这儿来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易立说着,一边翻着那几页纸一边觑着戴圆圆眼镜的姑娘。
郑燮撇撇嘴,用手肘戳了她一下:“说你呢……”她故意这样,料定了襄思要恼,少不得说她一句“讨厌”的。易立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张了一张,叹着说:“怎么楼底下今天倒不卖水果了,我想着没有东西招待你们……”
郑燮看他一只手叉在腰上,一只手撑在窗台上,眼睛烦恼地望着,可是她想的并不只是他说的话。她揣度着是有几分其它的意思,可是本来就是她过于剔透了。
“我刚刚路过外面那一条街的时候就看到好大好红的苹果,我说要买吧,”郑燮用手指点点襄思的头,“这一个又偏说拿不下,我现在买去。”襄思想起刚刚并没有这一出,知道拿她当幌子,楞了她一眼,也不便说什么。
“哪好叫你去,我去便了。”易立说着走过去。
“易老师你就安心看罢!”郑燮伸一只手拦住笑着说:“你再捱些时候,待会儿要叫你破费请吃晚饭的!”她一面说着,一面早已熟练地蹬到鞋里,“我马上就回来。”
这一个一走,立马就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尴尬,襄思本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人,此刻更觉得像没了保护伞一样地窘得慌,好在易立不久就因为接一个电话到另一间房去了,她坐不住,站起身在房里走来走去,数着时间等郑燮回来。
她看见易立在一间卧室模样的房里踱来踱去,一边跟那一头说些工作上的事,一边又坐到床沿上调整着舒服一点儿的姿势,他那里面一色的深红,大气之余却觉得有些压抑,襄思下死眼钉了一钉,就迅速走开了,穿堂另一面,向阳的那面一扇门虚虚掩着,她闲的无聊,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觉得自己冒犯,可是一阵风偏把那扇门又吹开了一些,她觉得这是一种自然的引诱,便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原来是书房,襄思看着这里与刚刚那一间迥乎不同的装饰感到诧异,怎样的人要把自己的房子一间一间隔成不同风格的小世界呢?这里青砖铺地,磕托磕托地听得见鞋跟的声响,脆脆的。花梨的桌子,上面有几方砚,新的。吊着的如林的笔。两面墙上都是书,满满的书,看着给人一种知识的压迫感。襄思站在离墙较远的地方欣赏,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惊叹,她也想拥有这样的屋子——多好的屋子呀,这一间,就是理想的——最最理想的书房。
“我送你一本吧。”
易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背着手脸上气定神闲。不防着他突然走进来,她脸上一红——他可是以为她觊觎这一面墙的书么?她不是这样好小便宜的人,他是小看了她。也许不是,他是真想送她书吗——那也没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是一本书而已。她乱乱地闪着想了好多,神经质的,然后扶了一下眼镜脚,弱弱地问一句:“随便哪本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