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房里的玻璃心_作者:zs橙黄橘绿时(9)

2018-11-29 zs橙黄橘绿时

  她还是垂头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像是休眠的火山,可是用手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闭眼,紧紧抿着嘴,她的深深的法令纹似乎将那种疲倦的感情放大了,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人的无奈,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摆脱这种无声的困局。

  “这里很好,你不是还有事情吗?我们来说说价钱。”

  “嗯?”

  “说说房租的事吧,天很晚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皱纹舒展,那一张方脸上的疲惫又好像没有存在过,看得我一阵恍惚。她站起身,慢慢地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施工现场漫不经心地说:“中介的人没有告诉你价钱吗?”

  “说了,可你自己来接,总是对中介的接洽不太满意的,对吧?”

  “你以为我想加价?”

  “难道不是?”我笑着盯住她。

  “不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了,我要现在把房子租出去,加了价,你还要?”她的脸上显出狡黠的神情,“嗐!我不过是顺便来接接你——既然你看得上这房子,咱们完全可以绕过中介这一层嘛!”她脸上带着商量的神情——这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损害,况且我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待上多长时间:“那房租还是按一个月一千三来算吧,我先给三个月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我话先说在前头,”她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要是住不满三个月,我不退钱的。”

  我想着她刚才的失态,又看着眼前她的斤斤计较,什么都没有钱要紧,我感到好笑,但是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于是很爽利地就租下来,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于我而言其实大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见这条街,看见这一扇高高在上的窗子,尤其看见那张被孤零零丢在桌上的相片的时候,我觉得这里适合我,这里跟我一样,有一种暗涌的激情,一种沉默的私语,这里有没有说得出口的秘密。

  围城中人

  铅灰的云点缀灰蓝的天,碎金光屑漏下来,人们怯怯地一躲,侧转身去,金色就染到发上、耳廓、手指尖。

  现在大概早上七点多,正是城市的万千个小格子里蜷着的男男女女半梦半醒之际,这里却已经拥了不少的人,一开始还是三三两两地站着,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像是广场一样的平地上渐渐热闹起来,更像是太阳赋予了这些人以活力一般。曦光幽幽地摸过来,等感觉到唇珠上的一星暖意,人们忙拿手掌本能地去面上一挡,早晨的太阳跑得最快,顷刻间就放肆起来,泄出于指缝的流光,给皮肤镀上一层金,看上去反而更加鲜活了。

  教学楼是两栋回字形建筑中间连上一栋平常的豆腐块儿建筑,三栋楼相联属,可是相连的楼板间的缝隙填着厚厚一层深黑的胶,隐隐透着下面的细碎的深渊,哪怕这胶是厚厚的,也给人一种怕人的不牢实,是叫人不敢在里面乱蹦乱跳。学校修成这样的不仔细,而又后来加上这样笨拙的仔细,实在是叫人笑话,还额外地赠送给参观者一种无处不在的大厦将倾的危机感,一所学校竟给人以如此奇妙的感受,实在是可警的。

  右侧回字形建筑的正面,也就是朝着广场和校门的这一面,刻着木褐色的石板浮雕,糊糊的看不清楚内容,但确实很大一盏浮雕,向上延伸到四楼,在下面广场上看时颇有些雄伟的印象。进到里面看就觉平常得多了。

  长边五个教室,短边四间外加楼梯,一色的灰地白墙,近人腰处以下贴的米色瓷砖,擦得亮铮铮的。通川一中竭力给人一个干净严整的初印象,可是被楼梯扶手的褪锈给出卖了,那种集干燥和湿润为一身的赭色的粉末,能染得不知世事的孩子一手的斑驳。

  一路走着看过去,有的教室正上着课,人很多很齐,一片黑乎乎的脑袋;有的教室里面零零星星几个人,不像是学生。后门、前门、后门……不断地穿梭就像观看乏味的默片,廊上另一边露出葱绿的竹竿——回字形中间空出来的一块做成小花园的样子,一蓬一蓬种着竹子,这时候长得挺高的了,每一层的楼沿都是画框,截住一段风景。

  从楼沿往上面看去,可以看见不规整的梯形的天,磁青色的天块上有一中的竹梢,沉静的碧色因为天光的铺染被衬成了黯败的深黑,鸟声啾稠,学校里的鸟比别处的更幸运,叫得也该格外好听,可是看着井外的瓷天,伸长不休的成竹,再听那不知何处的鸟鸣,徒然觉得一种凄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