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墙皮剥落的惨白没有生气的房间里,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头时不时抬一下,但不看人,只是专为搅动一下凝滞的空气,仿佛他们的活力已经被这间白刷刷的屋子给吸走了似的。
“我是铁定要走的,你呢么——”
“我跟了你去好么?”
“你大概知道了……”
“可是我们……不一直好好的么?一直好好的,你不愿意——”
“还要我怎样说呢——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气温突然间飙升,体现在男女的脸上,一个烧红的盘子肿胀着,另一个无可奈何地拉长了脸,空气不自然地流动,充满了紧张的无声的旋律。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呵——你现在说起这话来了!”女人冷笑一声,“你倒是想想最开始的时候你那个样子,不是我你能到现在——”
“别说了……”他终究有不想撕破脸的不忍,可是禁不住她一再地提及不堪回首的可耻的过往,脸上的骨头仿佛科科嚓嚓在奇异地扭动。
“不是我——哼,你能到现在?”
“你以为我现在拥有什么?”他跳起来吼叫道,“你看看我,我有什么,都是——都是跟你这样的女人混的后果,都是拜你所赐,拜你所赐!”狠话喊出来,可是神色遮掩不住的张皇,他是于心有愧的,她并不能为他的无所作为负有全部责任。他指指戳戳像褪下的鳞片一样的灰色的墙皮,又看向其它地方,没有目的的茫然心慌的样子。
酸
总得有一个源头,不论多么荒诞的流言都总得有一个出发点:某个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的人,以不负责任的无所谓的态度向身边的某些明知道最爱八卦的男男女女散播不能被证实的消息,他们谈论得随便,好像是不是真的也没关系,可经口口相传,往往就正经起来,不是流言是真相,说这事儿的还一副“你别不信”的神气,由不得人不信。
寻找消息的源头是最最费力的事,郑燮原是不打算深究的,可由不得不寻思,自己问心无愧只是个安慰,由不得不猜想周围人的看法,这一寻思就苦恼得很,总觉得大家都是嘴上一套心里另一套的。可郑燮她也并没苦恼多久,那个人就自己冒了出来,还是以相当不愉快的方式。
实验课。
云城一中的实验器具大多是摆设,实验室常年锁着,经外面一望,只觉得冷清,待进去,器材上一层厚灰,早已失去钢器和玻璃亮晶晶的光泽,更加落寞。
没年级的学生,运气好的话,像郑燮这一级,居然碰上“上头”的检查,学校迫于压力放这批学生进了实验室,还颇为难的样子,怕这些老古董给这群没轻没重的淘气学生弄坏了,到哪儿去要一笔钱再购置这样的面子工程呢?
于是管理员拜托领导、领导嘱咐老师、老师苛刻学生,其实谁都不想为此担责任。学生答应得“喔喔”的,可真是一踏进去哪里管得了这许多?一干人都是清楚的。
说是给同学们上实验课,可大半截时间已经捱过去,除了洗洗涮涮、给学校无偿做清洁以外,也并没有任何其它的任务,老师看上去也是拖时间、并没有其它的打算。
“你洗了多少根了?”颜妍凑到她身旁问,“你看我——”郑燮不比她动作麻利,而且看着玻璃器皿她总是胆战心惊,尽量是轻手轻脚的。
“喏。”郑燮向她摊开手,她手掌里抠了两支极细极小的试管,管底下还有没冲干净的尘块,灰蒙蒙的小截儿断层,“怎么都洗不到……”她抱怨地嘟囔着。
颜妍笑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条细软铁丝缠成的绕了圈圈白色纤维毛毛的串儿,丢给她:“傻子,用这个呀,你手指可怎么伸得进去?”郑燮拣起来看看,用这个小东西涮一涮,羞涩地赞叹道:“真是方便的……”声音里串着不明说的害臊,她是一点不懂的,可是闹笑话于她不常有,脸上烧烧的。
“我也不知道,其实,”颜妍爽利地把额前的头发望上一甩,“刚刚我弟递给我的,鬼知道他上哪儿摸到的——他那一双眼!吓……”她闲话着,帮着郑燮做她的工作。田恬跟郑燮分到一组的,只是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