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要靠孩子来挽回一个男人的心,又能挽回几分真情实意?
那时,我正坐在窗边,静静地赏着园子里几株开得过盛、快要败谢了的海棠。想了会儿,还是打发小莲帮我去问问他在哪里,正在忙些什么。
我忍着孕初的难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然而等了许久,傍晚小莲回来的时候,却支支吾吾地告诉我,他在章贤妃那里,今晚翻了章贤妃的牌子,要在那里过夜。
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得知御医的消息前来我院中时,我一气之下就跟他说,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是前段时日我又跑出宫去,跟别人怀上的。他沉默许久。我虽然一步也没跨出过自己的宫苑,可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很坦然地说是扮成小莲的样子出宫采买东西,侍卫根本没有拦。我早时偷混出宫早已熟门熟路,他也知道。他竟然就信了。
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当时他冷冷一掌,桌案立时被打得粉碎,我那时也狠狠吓了一跳。他有狠的一面我是知道,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我因为本来也没做过什么,想着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没考虑过自己会被治何罪名。他倒也没有立即将我论罪处置,只罚我幽禁思过。
他走后我冷静想了想,一个皇帝对自己的女人背着他偷汉这种事,多半再怎么样也是不能忍的。这应该算是欺君之罪,是死罪。他现在既没将我治罪,也没把我打入冷宫什么的,估计要么是他不把我放在心上一时半会儿没空理我,要么是他还没想清楚如何惩治我。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去和他解释清楚,但刚将他气上一气,就去向他低头,不免显得我太过难堪,很没骨气。再加上经年累月在宫中心伤情郁,怀孕时心绪更为烦闷急躁,一时赌气,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他让我禁闭思过,我有什么过错呢?用情不专、见异思迁的那个,明明是他。
终日困在宫苑之中,愈加无聊苦闷,我便真的很想跑去宫外散散心。可这时我在幽禁之中,看守我宫苑的侍卫比以前更为严密——过去是防范小皇子受到伤害,现在还要防范一个我,可想而知——想再跑出去难于登天。于是,我只得时常让小莲去找我先前常去光顾的、颇具演绎水平的那位说书先生,跟他要几本戏本子带回宫来给我看看,聊以自娱。有一日,小莲原本要去换些新的戏本,因她那两日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便约说书先生在宫门外附近钱书两清,但当天早上她畏寒发热,我看不宜让她再出门,那边叫人家干等着也不太好,便换了她的衣服,打扮成她的样子替她去拿书。
本以为去一去就回来了,可谁知,刚到宫门外和那说书先生碰头,就被侍卫抓个正着。
☆、醒来
这一抓不要紧,偏偏我身上的罪名是“偷汉子”,那说书先生可不是无辜担了这污名?不不,且不说那可怜的说书先生,我本来或许只是个幽禁时私自外出的抗旨罪名,这下倒坐实了“与人私通”的可耻罪行,百口莫辩。
这一消息传出,他再没有来见过我,下旨将我关入内务府候审。在内务府的大牢中,我被单独关押,当时我几次与看守衙役说想要求见陛下,可始终不了了之。我知道像我这样的“罪人”,再想见皇帝一面几乎已是不可能,但腹中是他的骨肉,怎么也不能让这尚未出世的小生命与我一起含冤而死,何况还有月嵘在外面等着我去照顾保护。然而仓皇入狱,我翻遍全身也仅有发间几朵簪花与一对玉石耳坠,别无他法,我抱着微弱希望将其悄悄交给一个衙役,托他带侍女小莲来见我一面,我再嘱托小莲想办法告知夫君并证明我的清白。可惜我苦苦等候,却终是杳无音讯。
我身体本不是很好,再加长时间郁郁寡欢症结于心,气虚体弱,狱中环境恶劣,常有病疫肆虐,我不幸染疾,很快病重不治,死于狱中,终是一尸两命。其实不管我有何重罪,还未听审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狱监总有一定罪责。后来我得知当时狱监为逃避责任,在我死后将我弄成畏罪自尽的假象,于是,我“与人私通还怀了孽种”这一罪行便彻底让所有人深信不疑,以至人尽皆知且广为流传,直到夫君命令禁止宫中之人谈论,方才罢休。
真是好笑,我怎么会舍得死呢?别说我不想,就算想,我还有月嵘呢,我怎么舍得?我还有……罢了。
倒是听说,当时之所以怎么申辩都无人理睬,怎么请求面见皇帝也无用,是因章贤妃在其中做了手脚,因此无论我如何传递消息,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我甚至怀疑在宫门口抓住我问责,也是她早就有心谋划的。不过即便她做了这许多,似乎也没能蒙受荣宠多久,现今还是落得个凄凉下场,似乎也不用我再去寻仇了。这可算是因果循环?